梅陽河是渭川支流的一支小小的分支流,正好成為當陽梅陽兩縣的交接線。陳河老捕頭用只有四根手指頭的左手,抽著大煙管,悠閒的坐在梅陽河上的一艘小船中。老捕頭每次一有心煩的案子,就喜歡黃昏時刻到船上喝上幾杯,微微搖晃著的波光湖色,讓老捕頭心中清涼安靜。撐篙的搖船女立在船尾,清唱著一曲歌謠︰”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小樓西角”搖船女的歌聲雖不特別,卻有著北方姑娘特有的清麗,令人思慮澄明。
船女的歌聲悠悠蕩蕩的在河面迴響,老捕頭閉起眼微微晃動著頭,專心聽船女唱歌。歌聲中穿Сhā著河邊上忙碌的人群聲音,聆聽這樣的安平景象,令老捕頭心裡覺得無限安慰。船上小桌上剛熱過的酒已經有點涼了,陳河心裡想著,下個月自己就滿五十歲了,在六蓔乳T待了將近快三十年,最近覺得出拳不大有力,眼力也不如前,也應該是時候退休了。如果昨天以前有人勸他退休,老捕頭一定會發火大罵,並且生氣得吹鬍子瞪眼!有誰敢欺他年老?老捕頭三十年的”五行拳”功力和辦案經驗,除了那個整天酒醉的鐵紀山小子,有幾個年輕捕頭能比得上?
老捕頭辦案三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什麼恐佈慘案沒經歷過?不過才五年前,黑風寨土匪漸成氣候,京師下令當陽縣就近勦平黑風寨,那群土匪巢|茓隱密,而且個個驍勇善戰。土匪利用地形,設計將他們三個捕快,兩個捕頭與大隊人馬隔開,埋伏數十人將他們圍困。他帶領著其他四人手握大刀,浴血奮戰,殺出重圍,並且起火示警,引領大隊直搗黑風寨主|茓。老捕頭左手的小指頭和右邊少了一半的耳朵,後來成了當時人人頌讚的英雄標記。老捕頭事後一點不懼,會合大隊後,用”三十六路五行拳”將黑風寨連根拔起,黑風寨受此重創,從此難以再起,只剩幾個土匪囉嘍流竄在青雲山。
至於三年前,獨臂魔盜劫殺過往商旅的慘案。他一人帶領著幾個兄弟一路追蹤,橫過峻嶺高山,日夜不停追捕三千里,才將魔盜繩之於法,老捕頭一點也沒喊過累。可是直到昨天,陳河才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應該認真考慮退休了。
梅陽縣縣衙滅門慘案,令這個歷經三十年風浪的老捕頭一眼就不忍再看,並且思之心寒。陳河領著兄弟到達慘案現場時,恐懼阴森的感覺瞬間襲來,老捕頭在兄弟面前忍住了不敢嘔吐,保持外表的一貫冷靜,其實他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發抖翻滾,兄弟們個個臉青唇白,在一旁拼命乾嘔。老捕頭看著慘案現場,忍不住心裡想著,可以平平安安度過這三十年公門生涯,實在是自己的運氣。
船女的歌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忙碌的人群似乎也散了。河上除了清波拍打船艇的聲音,一片安靜。陳河用力吸口煙,緩緩將煙圈吐出,煙圈映在西陽下,閃耀著繽紛的五彩。老捕頭微微睜開眼,靜靜看著煙圈隨風遠遠飄走,這才將思緒從遠方拉回,轉頭拿桌上的酒喝。
船桌旁不知什麼時候,一聲不响坐了個少年,陳河一驚,一招”餓虎猛撲”,將手上的煙管就往對方橫掃了過去,坐在對面的少年看見老捕頭突然出招,毫不在意地嘻嘻笑,隨便將手上的一把繡金紙扇輕輕一擋,就把大煙管盪了開去。陳河立刻收勢變招,一招”尾峰擺動”,往少年的左肩點擊了過去,少年反手又用紙扇將煙管輕輕壓在桌上,臉上笑容絲毫未變,似乎毫不費力。
陳河頗覺驚訝,心想那裡來個武功奇高的少年?自己在”五行拳”浸淫有三十年的功力,雖然出手時未盡十分功力,一般的武夫也經不起老捕頭這一擊一掃。少年看來不過二十來歲,只有頭髮上幾絲白髮,讓心細的人想,也許少年要比看起來更老一點。老捕頭見這少年無聲無息的上了船,又毫無聲息的坐在他旁邊,竟然一無所覺,思之可畏,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了﹗雖然少年輕描淡寫的就阻擋了老捕頭的攻擊,臉上卻始終帶著淺淺笑意,似乎無甚惡意。
老捕頭忍不住心中哀嘆︰”唉﹗難道真是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真是不如歸去﹗”頓時覺得河邊斜陽的景緻看起來更蒼涼了。
少年看著老捕頭,自己毫不客氣的倒了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神態從容的笑著問道︰”陳老捕,怎麼一見面就動手呢?”說話時眼神犀利,眼中似乎少了少年人才有的清澈光芒。陳河聽他稱呼自己”陳老捕”,那可是頂頭上司和多年老友,才有資格如此稱呼,一般人誰不恭敬的叫聲”捕頭大人”,心中不悅,遂擺起臉道︰”閣下無聲無息的上了我的船,老朽理所當然以為是敵人來襲,怎能不先發制人,哼﹗”
少年口齒伶俐的微笑道︰”日頭仍在,光天化日,怎麼陳老捕管轄的區域也如此不平安了呢?”語氣中有不適合少年年齡的銳利,令人不敢小覷。
陳河對著少年,不甘示弱回道︰”光天化日之下,閣下侵入老朽船艙大言不慚?斗膽請問閣下是哪位?面生得很呀﹗”
少年微笑著將紙扇唰地一聲張開,輕輕搖晃起來︰”陳老捕,五年前在京師我們可有一面之緣啊﹗你黑風寨一役的英勇,我家尚書爺可讚不絕口呢﹗”
陳河閉目沉思,五年前勦平黑風寨後,陳河上京受揚,尚書爺傅彥雲溫勉有加,那時護衛在傅尚書身旁的,確實有一位英俊少年。陳河凝思一想,放聲驚呼道︰”啊﹗你是尚書爺的駙馬,『玉面神鷹』慕容一青﹗”
少年大聲笑道︰”哈哈哈﹗老捕頭果然好記性﹗”
陳河看著少年,心存懷疑的道︰”慕容少爺,您可是為梅陽縣的滅門血案來的?”
慕容一青道︰”不錯。”
陳河道︰”昨天臨梅陽縣最近的本縣一獲知消息,幾乎全縣衙的人立刻快馬趕往現場偵辦勘驗此案,總共慘死了二十七人,仵作徹夜驗屍至今日下午方才驗完。我家縣老爺也立刻八百里緊急公文上報省城及京師,只是我預估上面派人下來最快也在三日後,您來得可未免真快﹗”語氣中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慕容一青知道老捕頭有見疑之意,遂解釋道︰”我奉尚書爺命令,調查其他案件。三日前已經到了梅陽縣左近,未曾驚動官府。昨日聽聞此慘案,立刻飛鴿傳書回京,請尚書爺上奏由我就近辦理此案,公文近日即到,陳捕頭莫要生疑。
今早,我已經先去梅陽縣衙探看過。剛剛過來找陳捕頭前,也先到了當陽縣衙詳閱此案卷宗。
我此刻實是誠心誠意來請教老捕頭,關於鐵紀山捕頭的平常為人。老捕頭,依您之見,此案到底是如何?是否真是鐵紀山下的手?”說完拱手為禮,一臉誠意的請教,一時之間已收盡剛才的犀利。
陳河看著慕容一青有禮詢問,雙眼如鷹隼般銳利的眼光一閃即逝,雖然語言有禮卻不怒自威,因此也不敢多問明白,他原是為了何案而來?為何不與官府有聯繫?
老捕頭心想慕容一青看來應是朝廷專使,專門偵辦此案,位高權重,等聖旨一到,一干人等都應該任其調用。想到此心中一凜,遂頗為慎重的答道︰”這嘛,---這件大案中縣衙裡未遭橫禍的,除了鐵紀山捕頭外,只有當日未當班的捕快李七和兩名獄卒。連縣太爺郭正和縣夫人都躲不過這一場慘禍,唉!
慘死的縣衙滿門,看來多半是死於”鐵拳”拳法之下。依常理推想應該是鐵捕頭與其同伙下的手,事後畏罪潛逃,如今一干嫌犯等也不知下落。
梅陽縣令郭正是個文官,連粗淺的武功也不會。按理,當日應該在縣衙大堂,卻與夫人雙雙慘死在大牢雜物房。我問過郭縣令府邸管家,案發當日早上,鐵紀山曾經神色匆忙的到府邸找過郭大人,沒想到他竟會狠心殺死所有人!”
慕容一青聽完陳河的回答,立刻滿臉不屑道︰”因此當陽縣立刻繪圖緝捕,發出對鐵紀山的追殺通緝令,是嗎?”陳河點點頭表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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