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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很惨很惨很惨……

程之诺默然一会。

想起她问过的,有没有胃痛?

打开公事包,程之诺取出一份简历,盯着“纪时南”三个字出神。

半夜里方敏做完工作,摸黑回到卧室,她担心把时南吵醒,没有开灯,轻手轻脚爬到床上,结果还是不小心把时南吵醒了,她昏昏睡睡,脑里一直莫明地泛起一幅画面,落花满地,有人践踏而过,那些花瓣全都烂得惨不忍睹,难怪林黛玉要葬花。

醒过来后,悠悠地想起了席慕蓉的一首诗──

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手机忽然轻响,时南摸过来,这么晚不知是什么混帐的公司乱发广告,她随意打开,卧室没有开灯,显得手机屏幕越发光亮,上面写着短短几个字。

好好休息,程之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三万字了!别bw我啊~

9、第九章、后补 ...

纪时南买了车票,随便收拾一个小提包,便往车站去。

父亲纪政收到电话,略略听完女儿诉苦,大笑了几声,回应里夹着幸灾乐祸:“不撞南墙,你就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觉得家里好了,想通自己有多愚昧了?”

纪时南连忙说:“爸,你想太多了,我不过回来住几天,看看你老人家,跟你老拜寿拜寿,也尽了我那么丁点儿孝心,过后我还得回去找工作。”

“呸,冥顽不灵。”

纪时南是独生女,母亲离婚后改嫁,每年纪政生日,除了远房的堂叔叔表姑姑,也就是一些老朋友,并没其他亲人,故此这么多年来,纪时南也坚持在他生日前后赶回去和他一起过,那时候要念书,抽不出空闲,一般都是改五一假期后补,这趟难得能够正日,她挤火车赶回老家,晚上吃了父亲的寿宴,白天待在家里,吃阿姨做的家乡小菜,闲来无事浇浇花,除除草,蹲在小池旁看鱼儿优哉游哉游来游去。

只不过一星期,镜子前一照,时南也觉得似乎胖了不少。

养尊处优的公主日子自然不错,但时南觉得自己生就了一条丫环命,坐久了腰酸背痛,仿佛有虫子浑身爬着,咬得她坐立难安,夜不成眠。

第二天还是决定离开,临走前想到莫小云几人都是老饕,于是去缠着阿姨请她做最拿手的菜,两位阿姨忙了大半天,做了两大盒香酥炸虾,酱烤牛­肉­,两只烟熏鸭,两只叫化­鸡­,还有几盒家乡小吃,纪时南不忘去翻父亲的酒橱,一排白瓷酒瓶没写名字,时南拔开瓶盖嗅了一下,酒味芳香清醇,想是好货­色­,拿了四瓶塞行李里,浩浩荡荡杀回来。

甫下火车,手机响起铃声,她站在马路边,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笨拙地接听。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对她说:“纪小姐,我代表成林的新园销售部通知你面试。”

时南僵住了,脑袋差点转不过来,并非那突然的面试电话,而是……她讷然地说:“那啥,糯米,是你吧?”

“……”

虽然不是他手机号码,但是那声音要辨认出来真是半点难度也没有。

“你来还是不来?”他平静地问。

纪时南连忙应道:“来,当然来。”

他说了面试的地点,然后说:“黄昏六点前过来。”

“为什么那么急啊?”

“找你几天,你手机不在服务区,家里也没有人接电话。”

时南反问他:“我家怎么没人接电话?”

“谁知道。”

时南困难地说:“我想得先回家一趟,因为我刚下火车,带着很多­鸡­鸭……”

程之诺缄默,然后话筒传来低声叹息声,时南微微脸红,半晌后程之诺说:“不要紧,你过来。”面试的地方是在成林其中一个新落成的小区,时南打车过去花了一个多小时,下车后正想进办公室,先看见程之诺。

他迎面而来,对她说:“新园销售部的经理是黄小姐,你的简历已经送到她手上。”他打量了一下时南,皱眉道:“准备摆地摊了?”

时南把提着的几大包东西交给他,尴尬地说:“替我看管一会,谢啦。”然后整理衣装,进内面试,办公室位于售楼处内,主要是做这区销售方面的工作,黄经理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姐,给纪时南的印象是­干­巴巴的,脸上是­干­巴巴的,身材是­干­巴巴的,连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她翻阅成林人事部送来的简历,上下打量了纪时南几遍,然后问了几个有关销售运作方面的知识,纪时南应对恰当,终于她托一托厚厚的眼镜,咳嗽两声说:“你正好凑在我们新园严重缺乏人手的关头,既然是人事部分派过来,那么就留下来认真工作,后天上班,有没有异议?”

怎么听起来她似乎是个后补的?

纪时南连忙应好道谢。

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新园新落成,大概有几十幢独立小别墅,还未有住客,数十盏路灯里只亮起了两盏,附近十分宁静,时南分不清东南西北,想找程之诺又不见人,只好回头返回售楼处。这时候员工已经下班,方才面试的黄经理和几个小职员也不见了,时南登时有种凉到脚底的感觉,这情景还真酷似恐怖片里孤身进入鬼域,前一刻还是丝竹箜篌满城繁华,下一刻荒凉野地枯叶掩白髅。

只好去找管理员问车站方向,正想提步,后面传来响动声,转身,车灯的光芒照到她眼皮上,时南轻抬手挡过,车子驶到她身旁放缓,停了停,透过薄光时南兴奋地看见驾驶者是程之诺,车上的他默默地撩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开动。

够狠的!居然在她面前直接路过!

“等等!程之诺!你别走!”

车速再度放慢了,停在不远处。

时南追上去按着窗子,气喘吁吁地说:“你、你、你告诉我,附近哪里有车站。”

“没有。”

“没有别人是怎么走的?”

“公司派车接送,自己开车出去。”

为了追求世外恬静,这楼盘建了在人烟稀少的郊外。时南想起了,来的时候她也是打车绕了很多僻静的路。她脸­色­暗了暗,敲敲那半截玻璃窗:“可以送我一程吗?”

程之诺说:“上车。”时南怕他反悔,迅速攒进副驾驶座,这时才发现她的几包行李放了在后座,她浅笑地说:“我不会让你白当司机的,请你吃­鸡­?”

“免了,谢谢。”他专注驾驶。

时南直勾勾地瞧着他的侧脸,这目光宛如盯着­鸡­腿鸭腿,一时忘了抽离,程之诺觉得忍无可忍,皱起眉掉头过来说:“纪时南,你打扰我开车了。”

她收回视线转移往窗外,风景一瞬即逝。

不知哪时开始,总觉得他在注视着自己,这份感觉是大声喊着“我爱你,时南我很爱你”的秦致远所没有的。有好几次她也自以为那是日有所思的幻觉,然而每当她打消这个念头,漫不经心之间,就会发现他在不远处静静地注意着她,仿佛满世界死寂,他提着一盏小灯,在她寻寻觅觅急得心里直发虚时,回首灯火栏栅。

“糯米,你是在等我一起走吗?”她突然问。

他看着路况,淡淡地回应:“是你撒赖要上车。”

“我不上车你打算携我的货潜逃?”

“……”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小黑影走出马路,程之诺煞停车子,时南看它在车前掠过,窜进公路旁一米高的草丛,不见踪影,估计是附近乱走的流浪狗。

“幸好,这狗大命。”她忽然想起地问:“对了,车子是借来的?”

他想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她瞧瞧车厢:“别擦花啊,要是撞坏了很麻烦。”又说:“要不让我来开。”

“你会开车?”

“我有驾驶证,虽然平常没开车,但是我很有信心。”

“那就不用了。”

回到纪时南住的小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程之诺把车子停泊在小区外,纪时南下车提了搁在乘客座的货物,弯身向驾驶座的程之诺说:“谢谢你。”她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个包里掏出一瓶酒来,狼狈地递给他:“我爸的珍藏,估计不错。”程之诺抬眸,撞上她正在笑的眼睛。

他拿下,问道:“有没有带钥匙?”

时南摇摇头:“我家里有人。”

“你确定?”

那语气让纪时南禁不住一冷,她掏手机拨通电话到家里,没有人接。于是再打电话到方敏手机,这才知道莫小云和男朋友去了旅行,她跟许静儿回家蹭饭,明天才回来。

几秒后,石化的她回过神来,说:“肚子饿了。”然后在附近的休憩长椅坐下,拿出一大盒香酥炸虾和着醇酒吃,炸蟹上撤了五香份,酒原来是果子酒,清醇芳香,甘甜美味,她喝得很满足,缓了一口气后晃晃白亮的瓶子,唤道:“你也来吃。”

倚在车边的程之诺徐徐向她走来,坐了在旁边,时南看他不吃,也就作罢,半晌无言,她问程之诺:“你知道成林为什么突然请我吗?”

程之诺垂眸,他从筛选掉的那叠应聘者简历里捡回了她,后来把纪时南的简历给程逸看,程逸最初已经不记得了,细阅后才想起来:“不是人事部,这份是我亲自筛下来。”

“为什么?”

他娓娓道来,原来去年成林曾和华玄合作过,年初程逸父亲请了纪政来家里吃一顿家常饭,当时恰好正逢纪时南忙实习,纪政半带玩笑半带不满地和他们略略提过,没想到后来在招聘会上遇到纪时南,看名字和学校,再加上报的多次兼职经历正好是华玄,猜看出来正是纪政女儿,程逸决定把简历抽了起来,没经招聘组考量。

“将来和华玄或许还会碰面,总不能得罪。”程逸说。

即便不来成林,估计纪时南还是不听父亲安排走自己的路,抽起简历有失公允,于是第二天他把简历拿回公司,再让她经部门审核,去留各凭本领。

但这也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纪时南盯着走神的他又问:“你知道吗?”

他说:“你正好凑在新园缺乏人手之时充当后补员工。”

“这样啊。”

“今晚有什么打算?”

时南打量这张长椅,认真地说:“以天为被,以椅为床,熬一晚呗。”

他说:“女孩子不能到处睡。”

“那就只好去你家睡了。”她很无所谓。

程之诺哑口无言盯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时南轻笑:“别急,开个玩笑而已。”程之诺忍隐着听她说下去:“今晚当然是回家睡了。”两人走到楼下,时南回头语气漫不经心:“替我看会儿行李。”

程之诺顿时知道她下一步要­干­什么:“邻居看到会报案。”

“附近的邻居认得我,不会把我当做小偷。”她笑嘻嘻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沿着水管爬上阳台,程之诺想要阻止,人已经一溜身跃进阳台,这身手让程之诺觉得她不做小偷跑来成林简直就是浪费,没一会儿,她穿着一双拖鞋,手里铃铛铃铛地转着一串钥匙下楼。

被她缠了一晚,也是时候要走,程之诺正想转身,背后忽然传来了纪时南轻唤:“之诺。”他没好气,转身道:“你又想怎……”话音陡然硬生生地掐灭在他喉咙里,惊愕叫他浑忘了时分地点,只知道这个吻措手不及地碰到他­唇­边,宛如蜻蜓点水,浅浅的,瞬即飞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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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晚饭 ...

新园的销售部早在纪时南到来以前已经投入运作,新入职这周,黄经理让时南和老同事跟进广告公司筛选方面事宜,至于程之诺亦在纪时南来以前在新园的销售部做事,主要负责处理样板房装修,除了开早会和进出办公室之时偶尔相遇,倒是没怎么交集。

纪时南共事的大都是年轻人,年纪相差不大,广告公司的合约拟定后,她和另一个叫小爱的女孩正要打车回去,小爱却按下她的手,把她拉到肯德基坐会儿。

虽然未至于夏天,但来来回回,走动多了腿酸闷热,特别难受,能够喝汽水吹冷气份外舒适。

纪时南挂念合约的事,喝了几口便说:“早点打车回去,咱们还要给黄经理签名。”

小爱打量她,笑了出来:“刚毕业就是这学生模样,两年前我也跟你差不多。”她敲敲桌面说:“工作不比学校,摸熟程序,慢慢就知道那里缓那里急,合约既已办妥,今天送回去还是明天送回去,广告公司也是得周末才过来开会。”也是的,时南就在办公室里看过有些同事坐在电脑前翻文件敲键盘,脆弱的纸张发出沙拉沙拉声响,偶尔他还抬头思考低头叹气,仿佛手里拿着的是关系社稷的奏本,眼中看到的是天下苍生,忧国忧民。

实质只是用电脑偷看电视剧。

小爱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成林,这两年中规中矩,既没什么优异表现,倒也未曾犯过错,说到底就是个混日子等拿工资的小职员,闲来无事八卦八卦,她口才伶俐,平淡无奇的小道消息被她一渲染,­精­彩万分。

纪时南支着腮子听她说那个黄经理,离婚女人,时南和她接触过,表情比较严肃,但做事认真并不是缺点,小爱却道:“你慢来了,一年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脾气暴躁得不得了,不止同事受了不少气,据说她老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她离婚。”

“你还真是百晓生。”

“闲着没事­干­不挖八卦日子怎么打发?”她咬着软管,忽然话题一转:“你知道程之诺不?”

时南连连点头,双眼微微放光,期待地问:“他有什么小道消息?”

“没有。”

“……”

处理完广告合约,手头的工作暂时停止下来,这两天纪时南比较空闲,黄经理不在,办公室里一遍慵懒,大多各自处理私事。开放式办公室采光设计得很好,阳光从玻璃引入室内,明亮宽敞,冷气下养着几盆翠绿的滴水观音,看了心旷神怡。

程之诺的座位和纪时南的位子相距了五六米,时南能够看见他的背影。从样板房回来后他一直细阅文件,纪时南轻手轻脚站了在他旁边,程之诺看文件看得专注,一时也没注意到,直到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才知道她在。

他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过了会,不冷不热地问:“上班几天,都习惯了?”

时南的心登时像开了一朵小花:“习惯了,都习惯了。”

“既然习惯还不回去做事?”

时南的笑意僵住了,她随手按着他的椅背唤:“糯米。”

“不答应!”

“我还没说啊!”她清清喉咙,说道:“我上班这么久还没请你吃饭。”

“你进成林和我没有关系,你不必感谢我。”

他站了起来,套上浅灰­色­西装外套,徐徐地走到售楼处的大堂,因为新园还未开盘,大堂为了节约能源,只亮了一盏灯,装修方面用了很多几何玻璃营造时尚感觉,到处几明洁净。

纪时南跟在程之诺背后走,嘴里念着:“下班去吃饭好么,反正我不约你你也没人约啊,去吧好么,好么,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程之诺想起什么,步伐突然停住了,时南收止不及地撞到他背上,她摸摸撞疼了的鼻子,丝丝地吸着气:“怎么说停就停。”

他转身过来认真地问:“你看这里缺什么?”

时南顿了顿,环视四周,接待处、巨大的新园模型、水晶吊灯,虽然还未点亮,但也能看出亮起后这大堂必然时尚华丽,她反问:“没有,缺什么了?”

程之诺也说不上来,于是流连了一会,离开售楼处。

黄昏时分,员工们下班,纪时南拿过提包,和一位同事边聊天边走,后来她说要上一趟洗手间,那同事先上车,程之诺懒开车,疲累地坐在职员车上闭目歇息,直到缓缓开驶的车子到了市中心停下,他才张开眼,车厢里同事们陆续下车。

天­色­早已换成黝黑,万家万户的灯火像碎钻空中悬挂,闪烁璀璨。

在这异常安宁的环境下,他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站了起来从人群里搜索说再见的同事,没有。那个每当上车必然黏着他坐的人不见了,难怪安静得如此诡异。

“有没有看到纪时南?”他抓着其中一个要下车的女同事问。

她说:“她?没见到,她似乎没上车。”

夜晚的城市,街道商店还在营业,颇为热闹,程之诺穿梭在人群之中,想起时南拉着他吃晚饭的事,当时她的盘算被他一口拒绝,蹙着眉头瞪他,要胁地嚷:“程之诺!你要是不答应,我站这直到你答应为止!”

当时他撇下时南由得她发脾气,不过记得下班前他曾在办公室里见过她,她已经回复心情跟女同事们说笑聊天。

手机的铃声在寂静中响起,时南放下捧着的一大盆的绿­色­植物,从外套袋里掏出手机,名字显示着秦致远,他遗憾地说:“看来今晚的打赌是我赢了。”

纪时南轻笑,下午他曾打电话约纪时南晚饭失败,他哪里不知道时南推掉他就是为了程之诺,他笑道:“算了吧,程之诺那小子岂会理你。”

“你真是个乌鸦嘴。”

“猜中了吧,约程之诺要三顾茅庐,他这个人比孔明还要难请。”

“三次?”时南摇头:“我想一次就能够成功,我有这个信心。”

秦致远笃定:“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赌至少请两次!”

当时她就信心十足开了赌约。

现在想想,还真如秦致远所料。

那厮的确难以摆平。

虽然碰壁,但听秦致远说这回你输了。她还是不甘心地反驳:“今天还没过去,谁胜谁负还未有分晓。”

“那就是说你还没吃晚饭。”秦致远翻手看表:“这个时候该肚子饿了,结果是什么也好,先吃饱下次再算。”

“我知道了。”收下手机后,她举袖擦擦额头沁出的薄汗,再走了几趟搬运,直到完成工作,才在售楼处外扭开矿泉水瓶大口大口地喝,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甚是受用。

这时的新园只亮了一盏灯,四周黑漆漆的,灯柱屹立其中更显得孤独。

视线忽然对上向她走过来的黑影,除了管理员,时南没预料到还有其他人,微微意外,直到橘黄|­色­的光线照到来者身上,她手里的矿泉水瓶更是险些滑到地上。

程之诺。

想是加快步伐的原故,他轻喘气,纪时南错愕地看着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怎么回来啦?”看他脸­色­不太好,眉宇间挂着恼怒,忽然想起下午她撒赖时曾说过的那番话,禁不住想失笑,连忙掩饰地咳嗽一下:“我纪时南说到做到,你要不答应晚饭,我会一直坚持到你答应为止!”

附近很寂静,只有树叶摩擦的杂声。

程之诺沉默一会后妥协:“只要你不闹事,一顿饭没问题,我答应你。”

这个结果时南并不意外,她的确把中了他会心软这个弱点。

“那么后天晚上我约了你啊,地点由我来定,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由你拿主意。”她想了想又补说:“对了,记得穿得帅一点!”

“……走吧。”

时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没有走,把剩下的矿泉水倒到肮脏的掌心,略为清洗­干­净。

“你上当了,今晚我不是因为你才留在新园的。”她把程之诺带到售楼处,内里一遍黑暗,时南让他站在中央等待,然后摸到开关,嚓的一下,大堂的水晶吊灯瞬即放­射­光芒,适应光线后放眼四周,璀璨明亮,焕然一新,比起日间所看到的时尚华丽多了一份和暖、恬静,正好和新园的格调相合。

也是早前察觉到,但说不出来缺少的感觉。

“大堂装修用了太多几何玻璃,虽然收纳光线方面不错,但是和我们新园的主题格格不入,装饰用的盆景太小,做不到盖掩凌厉的作用,于是尝试把外间绿化的植物搬进来。”她笑道:“因为不知道成不成功,所以只好留待下班同事走了,才让管理员给我帮个忙。”

程之诺眸子里慢慢转化为浅笑,瞧了一眼纪时南,说:“这想法还可以,交代园艺那边订购需要用品。”时南高兴地点头,然后捋起袖子打算把东西放回原处,程之诺却说:“走吧,明天找人来搬。”

忙了一晚,纪时南困倦极了,上车时千叮万嘱程之诺记得星期五下班约了她,不消几分钟,沉重的眼皮轻盖,头靠在车窗睡着了。

就连车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到她住的小区也不知道,后来是自然睡醒的,仿佛觉得有人哄得很近很近,几乎要碰到她的脸,于是本能一样睁开眼,坐在驾驶座的程之诺慢悠悠地转视线过来看她。

时南狐疑地打量着他:“我梦到你想偷吻我。”

程之诺缄默地一指倒后镜,时南把头凑过去,脸上脏兮兮的,程之诺补说:“还有臭味。”

时南被他说得好没趣,说了句:“我回家洗澡了。”然后提了包包下车。

约定的星期五很快到来,纪时南被黄经理派去跟进保险合约事宜,一大清早便往外跑,忙到下午两三点才有空在车上吃面包充饥,返回新园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几天前的打赌,发了条短信给秦致远,得意地写着:致远,我代我家闺女谢你了,不过说实话,我这个在职人士欺负你这个学生,还真担心被雷劈!

两分钟后秦致远回:“没关系,四个女孩还能把小爷吃破产了?”可是没半分钟,另一条充满疑惑的短信又发了过来:“你确定约了程之诺?”

时南盯着手机屏幕轻笑,她用一遍就约下程之诺了,看来有人输得口服心不服。

回到公司,一众同事看到她打扮得比平日出众,几乎吹口哨调戏,有个爱开玩笑的男同事凑过来:“美女今晚去相亲了?”

“我要相亲的对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我么?”

纪时南抿嘴笑,偏不告诉他,处理好文件后她便收拾包包准备下班,成林的职员车开来,众同事上车,唯有纪时南站了在马路旁,开始时她抓抓长发,整理仪容,担心哪里不够端庄漂亮,过了半个小时,成林的车子驶开,马路变得静下来,她掏手机拨了通电话,没有人接。

于是又等了两个小时。

“明晚下班后记得等我啊,我们说好,不见不散……”昨晚对他提了多少遍?数不清了,可以肯定不止十遍。

……

一切的热情在马路边等了三个小时后熄灭,程之诺没有出现,连影子也没见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星辰取代了爪痕般的云霞,楼盘的管理员路过,他看见纪时南后诧异地走过来问:“纪小姐怎么还在呢?”

时南神­色­里交杂着失望茫然,连气也生不起来,只是蔫蔫地、疲累地问:“李叔叔,你有看到程之诺吗?”

他仿佛想了一下:“上午他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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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心弦 ...

朋友就是当感到挫败或失意时,陪在身边的人。

只要大伙还在,乌云压得再厚重,洒过一场雨便过去了,洗完澡后,纪时南换了套轻松的家居服,镜子前一照,容光焕发。几个女孩吃外卖,饭后围下来打牌,正玩得兴起,外边突然有了动静,几人连忙凑到阳台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涩男生站了在一堆燃点起的蜡烛中央,手里捧着大把火红玫瑰,高声喊:“小云,生日快乐!”

平日大咧咧的莫小云一下子就刷红了脸,掩着额头惨叫:“完了,这么丢人,咱以后怎么在这混啊。”话虽如此,却见她笑得嘴角深扬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原来明天是她的生日,楼下那个高瘦年轻人正是她男朋友,在她生日前一晚开始为她布置惊喜,还找来几位兄弟帮忙唱生日歌,喉咙一提,几层楼也听得到。

时南最喜欢热闹,欢呼的嚷:“这样过生日超有面子的!超有面子的!”

莫小云羞得不知说什么,呸了声“俗不拉机”,又道:“得赶快阻止,不然姐要找房子搬了。”

她和许静儿走到楼下以后,方敏趴在阳台笑:“她的小男朋友挺有趣的,明年他毕业了,可以和小云回老家结婚。”

大遍蜡烛闪闪烁烁,时南看得目眩,羡慕地说:“敏敏,要是我的生日也有人这么给我过,那就太好了。”

方敏的笑容僵住了,头痛地皱起眉:“有病啊,口味这么重,俗得­鸡­皮疙瘩。”

时南闷闷地说:“想想而已,我又没男朋友。”

这么张扬的庆祝结果就是被楼上不知哪户投诉了,招来小区的管理员,管理员一看遍地火光,不得了,双方交涉了一会,莫小云劝男朋友把它们浇熄,楼上的纪时南和方敏笑不可抑,就连邻居也传来了隐约的笑声,莫小云数落了男朋友好几遍,那一晚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离开。

小房子里回归平静,几个女生回卧室睡觉,热闹过后,时南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第一次把自己的感觉交了出去,如同在黑暗里追逐着唯一的火光,一股劲地跑,却从没想过那点光是否会突然熄灭。

可以肯定的是,和秦致远的打赌因为程之诺的失约惨败,后来秦致远约了四个女孩吃早餐,早餐是中式的卷饼,波菜茶汁稠麦粉烙成饼,包着炒香了的­鸡­丝西红柿,时南和着豆浆吃了很多块,几个女生喝白粥吃煎饺子,秦致远昨晚通宵未睡,吃不下东西,只在旁边陪坐喝浓茶,不时打量着纪时南。

时南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叹口气说:“刚发工资,想吃什么山珍海错不是不行,但是先给我个心理准备。”

“你倒是很讲究信用。”

“信用重于黄金,胜败乃兵家常事。”时南从容地说:“姑娘我还输得起。”

秦致远点头:“有道理。”不过,他笑道:“这笔帐小爷先记下。”

旁边几个女生闹着要时南请早餐,纪时南打开钱包,打算引刀就义,却被秦致远按住了:“接了个小工作,这一顿不贵,算我的。”女生们的欢呼声顿时大起,莫小云勾着时南的肩膀在她耳边逗她玩:“这么细心的男人,你不要送我呗。”

“挖苦我么?”时南挂起镇定的笑容,晃晃手机:“我很愿意把你的生日火坑放到网上,忘了告诉你,我拍下来了。”

莫小云瞬即噤声,几个女孩吃饱各自上班。餐厅出来,秦致远和纪时南朝广场走去,大清早空气很清新,不时看到几个公公婆婆在耍着太极,动作缓慢,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秦致远看纪时南眉眼间似是有道­阴­影,于是问道:“工作方面如何?”

时南慢了几秒才回过神:“很轻便的工夫,并不复杂。”

那晚失约以后,程之诺请假两天没上班,打手机又找不到人,时南问他:“这两天你有见过程之诺么?他病了?”

“或许回家看他老爹。”两人散步到一张休憩椅坐下,秦致远说:“程妈妈,也就是我大姨,在程之诺高中时去了,爷儿俩相依为命,感情特深厚。”

纪时南知道他是单亲家庭,有次她迂回­性­地问程之诺,他一不小心漏了口风,但对于其他却是一无所知,秦致远早估算到,也是如此说:“时南,你对程之诺家里并不清楚吧。”

“他还有你这个表弟。”至于学历年龄生日手机号码这种很一般的数据算不算清楚一个人?

她知道,并不算。

秦致远欲语又止,最后把话题绕到冷笑话,两人说笑了一会,他先离开。纪时南翻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走到车站等成林的职员车开来,上车后,有的同事在啃面包,有的同事聊天,时南微笑说早安,打招呼后,视线陡然对上坐在后排的年轻人,她怔了怔,是程之诺。

他穿着浅­色­西服,把公事包置在膝上,手肘随意地轻放窗旁,清湛有神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纪时南。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了几秒,最后时南先转开视线,车子开动,有个年轻男同事,平常注意到纪时南每当上车必然坐在程之诺旁,今天看两人形同陌路,于是好奇地倾前和她开玩笑:“怎么了?程之诺工资没有上缴,闹别扭啦!”

时南带笑地回头:“你这个月似乎加薪,不知令夫人知道没有?”

男同事想起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私房钱,连忙赔罪说该掌嘴该掌嘴,缩回去拉同事的报纸看。

暴风雨前夕一般过得最是无风无浪,一整天纪时南也在替经理草拟文件,程之诺偶尔去查看工程进度,偶尔办公室里敲电脑,两人的位子距离并不遥远,时南轻易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

似乎是感受到她紧紧盯着的目光,程之诺掉头对上纪时南,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说话,而是朝他展露风度,点头微笑。

出奇的平静。

这平静绝对不是纪时南风格!

终于到下班时分,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程之诺处理完文件,掌心染上墨水,于是走到洗手间洗­干­净,正在这个时候,走廊传来轻碎的脚步,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程之诺虽然反应不慢,但相比门外的人,还是略为迟缓了那么零点一秒,洗手间门“咯”的一声锁上,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提高声音唤:“外边听没听到?”

纪时南不回应,把玩着在程之诺办公桌拿到的手机,洗手间里的程之诺试图去扭那门锁,不果。

他闭一闭眼,说:“纪时南,开门。”

“这个我不会,你还是打电话找人救你。”

“我的手机在你手上。”

时南转动着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她尤自镇定,遗憾地说:“那么只好等明天同事来上班给你开门了。你让我等了三个小时,你老人家也在里面待三个小时吧,程之诺,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能耍我……”说到后来,时南嗓音变沉了,带着点遮掩不住的失落:“我以为你真的会来,在马路边一直等……”

“那天我在医院。”

声音被阻隔,变得不够清晰,时南怕自己听错。

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呀?”

那一晚他没有忘记,只是突然收到程逸助手打来的电话,他晕倒被送进医院,叔父到外市去了,离程逸最近的亲人便是他和二婶,连忙停下工作,开车赶往医院,陪着程逸做检查,直到凌晨程逸无大碍才离开,当时已经凌晨两点多,整条街道寂静无人。

门外的纪时南敲敲门问:“你受伤吗?”

“没有,我去探病。”

时南松一口气,又问:“病人怎样了?”

“今早出院了。”

时南盯着手机出神了会,程之诺不是个捏造故事骗人的人,他要真不来,连解释也懒得说,被放鸽子自然有点不爽,本来想报复一下解解气,但是听到事出有因,那点儿恼气又生不起来,反而感到内疚,倒过来安慰他:“事有轻重缓急,去医院看朋友要紧,失约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两人安静了一会。

洗手间传来他少有的赞赏:“你很懂事。”

认识这么久,程之诺可从来没这么直白地称赞过她,时南怔了怔,霎时间如置身梦中,心花怒放,走了开去。

但是被困起来的人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后,不止头痛,连脸­色­也刷地暗了下来。

“回来!纪时南!回来!”他忍不住拍门唤。

新园开盘,工作投入最忙碌关头,黄经理工作认真,对员工的要求也严谨,连串培训差点叫纪时南吃不消,倒是真正开盘后,她大多时候负责跟在黄经理旁边接待重要嘉宾,早前常和她一起工作的女孩小爱负责处理客户签约事宜,新盘销售热闹非凡,有好几次她也勾着纪时南的肩哭诉累得想跳楼。

时南掩着她的嘴,压低声音说:“这话是大忌讳,小心被黄经理听到惹出事来。”

她不以为然:“咱们的小别墅,跳得死么?”

即使再抱怨,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上班的上班,忙的忙,下班的下班。

倒也没有任何难度,这世上唯一难到她的,时南想,也就只有程之诺。纵然再勇往直前,也难免会有气馁的时候,一个人的游戏并不好玩,尤其遇上这种连城门都关了起来的人,任她顽强进攻,也建立不了半点战绩。

然而放弃又不甘心,她都能跟到成林来了,岂有退兵之理。

这晚下班,成林的车子把同事们带到市中心放下,纪时南没有打车回家,而是不紧不慢,无目的地跟着程之诺背后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他走进一间小餐馆吃晚饭,那是许静儿亲戚家开的,纪时南跟着许静儿来过很多次,毫不多想地走进去,老板看熟人来,连忙上前和纪时南搭讪,“妹妹,怎么有兴致过来看我了?”他让服务生开了角落那桌子。

今晚吃得很简单,两菜一饭,老板坐下来陪着她闲聊,倒也高兴,后来有朋友找他,少了个人说话,热闹的晚饭顿时显得寂寥。

她瞧瞧远方靠窗坐的程之诺。

掏出手机,指尖在手机上游移,没多久,程之诺的手机轻响,点开,写着:“之诺,你坐过来好吗?”

“……”

第二条短信紧接发了过来:“如果你不过来,我坐过去也行,你有没有意见?”

程之诺根本就不会玩短信这种东西,拿秦致远的话说,程之诺这个人啊,懂得接收短信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你默认,即是同意了。”第三条发来,跟前的光影一暗,纪时南已经在他对面坐下,她表情淡淡的,抿着嘴低头按了几下,程之诺的手机响起,是一个表情符号,笑得露出一排牙齿。

把糯米煮成熟饭本来就是门技术活。

程之诺以前,她从来没想过会爱上这种放火也烧不着,先天温吞后天感观失调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手足无措,好像怎么做都没法扼中要点,但她自问是个适应力和领悟力也奇高的人,程之诺沉默,她可以比他更安静寡言。

当下一言不说,对着手机专注的摁,偶尔遇到某个字输入困难,蹙着眉停滞地侧头想。餐馆里颇为热闹,客人们来来往往,到处充斥着人声和吃饭时的筷子响动,只有他们这一桌仿佛遗世独立,连时间也慢得静止下来。

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来,嘴角不自禁地悬起微笑,没多久程之诺的手机响起。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认识你以后我知道了。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甜蜜的,每天醒来,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很值得期待的人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就会感觉到幸福,于是我期待上班,因为期待看见你。”

程之诺双眼盯着满屏的字,心里仿佛有根羽毛拂过,暖暖绒绒,又像融化的巧克力被拉成丝,万缕绵延,他松开攥着的手心,随意拿起玻璃杯,浮在杯子里的碎冰块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触碰了某根心弦,发出只有他听得见的轻响。

他垂眸喝冰冻的柠檬水,手机又在纪时南的努力下不依不饶地响起,他点开,有些哭笑不得地别开俊颜,要不是有足够的定力,大概真会被它呛到。

“糯米,不如你从了我吧。”

12

12、第十二章、调职 ...

一连多日的开盘活动过后,成林分公司的老板要来新园巡视,黄经理大清早就对销售部做工作,尤其是跟着她的纪时南,黄经理看时南年纪轻,怕她行为举止不得体,趁着老板未曾到来,拉着她训了好几遍,说话语气要高低平隐,态度要谦恭有礼,腰板要直,走路要端庄,时南觉得她比起外头做接待的礼仪小姐更苦不堪言,午饭时匆匆吃了个盒饭,黄经理又抓着她整理讲词,好不容易熬到太阳没那么猛烈,四点多,成林老板的车才施施然开来。

黄经理带同纪时南和另外两个员工陪同,老板真人倒没那么严肃,随和的中年男人,偶然还有几句幽默话儿,一小队人参观过新园后,到售楼处看销售情况。

这时候程之诺才由办公室出来,他请了老板还有他的助手进会客室坐。

几人态度亲昵,仿佛久未见面的故人,就连黄经理也一时懵了,雾煞煞的想不通透,只着其他几人各自回岗位做事。

后来程之诺送老板上车,纪时南听到老板对他这么说:“新园如今已上轨道,你也该回公司。”程之诺听后点点头,车子扬长而去,他一回头,看见时南站在不远处沉静地盯着他。

头发很长,轻软地垂挂在肩上,一双眼珠子乌溜溜的,似乎有着细碎的光在暗暗流转,身子很单薄,仿佛这一刻不抓住,下一刻便消失无踪。

她提起声音问他:“你要离开新园吗?”

“新园前阵子缺人,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时南没有回应,低着头似乎正在用心思考,新园黄昏后温度比较低,地方空旷,风刮得紧,想得入神,风衣被吹起来也不为意,程之诺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后,她只是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吧。”他首次主动邀请。

时南浅笑:“不送不行啊,成林的车开了。”

那一晚回到家里,程之诺洗完澡,接到纪时南发送过来的电子邮件,她把到新园工作的这段日子里闲拍的照片整理好,发了一份给他。

总计五六十张,有的是她和同事们自拍的大头照,有的是新园各个风景小区,湖边、桥畔,开盘活动,包罗万有,也有他的照片,一个人在黄昏的树底下,入夜后的马路边,歇息时的闭目养神,不知怎么被拍下来。

他看纪时南在线上,­干­脆直接找她:“照片收到了。”

“嗯,送别礼物,做个纪念。”一会后,她补发一句过来:“不只你有啊,同事们都有。”

“里面三成是我的单人照。”

纪时南在电脑的另一端笑了,她飞快地敲下:“放心,那个我不可能也给他们。”

关掉电脑,方敏凑过来问:“是程之诺么?”

时南有些失落,抓着她的手苦笑:“敏敏,这个人越追越逃,我想我是拿他没办法了。”

几天后程之诺把有关于新园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好,然后和黄经理交代调回成林在市内的分公司上班。新园的同事们相处了几个月,彼此感情不错,临走那一晚在办公室里小小地送别一下,人仍然是热闹的,气氛并不伤感,还有同事和程之诺开玩笑地说:“老哥将来升官发财,记得让小弟也调个好位子。”

程之诺只是浅笑不语。

唯独纪时南,远远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她没有溶入那一遍嘻笑声里,双手撑在宽大的黑­色­皮面上,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椅子,双眼始终穿透了众人瞅着程之诺。

小爱拿了一杯果汁过来给纪时南,她也没有拒绝,喝了一口。

程之诺感谢同事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大家也都尽兴散伙。这个时候,他察觉到刚才坐在角落的纪时南不见了,于是下意识地在新园里一路找寻。

直到小小的人工湖畔,时南正拿着手机俯身拍照。

纪时南听到脚步声,回头瞧见程之诺迎面而来,微微地吓了跳,瞬即唤:“你过来仔细看。”

平静的湖面闪动着涟漪,一圈一圈,街灯不够亮,要很留神地才能看出来。

“我一直坚信这是我养的。”她说:“初来新园时,这小湖里鱼儿不够,于是我偷偷的放了几包鱼苗。”

程之诺听完,俊颜略过一丝错愕,时南以为他要责怪她乱来,没想到他居然说:“那是我养吧。”

时南瞬间被囧到了,他挥手指给她看:“那边也放了不少。”

“英、英雄所见略同啊!”她无力地说,然后收好手机:“我想把它们拍下来,也不枉我来新园这几个月。”

程之诺听着奇怪:“你要去哪?”

“我已经跟黄经理辞职了。当日我签的是新园销售部的短工合约,没有跟成林签长约。现在两个短工同事走了……连你也调走了,黄经理有让我签长约,想了一晚,留在这里倒不如找另一份工作,起码车程短一点,不用每天摇摇晃晃。”

程之诺默默听完,他对于她的去留没有加意见,然后带她上车,时南安静的坐好,其实她毫不介意路程的长短,甚至有好几次,她希望这程车不要停下来,就一直开着……程之诺向来少言,但是纪时南觉得今晚的他尤其不同,特别的沉默,像是凝聚了一重沉甸甸的乌云,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拉塌下来。

车子开进市中心,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她借助薄光瞧程之诺,他双眼看着马路情况,直到感受到纪时南的目光,才转看她一眼。

“你该早说辞职,同事们的送别会也能够算上你。”

“不用了,明天回去收拾好东西,然后悄悄地消失,不是最好吗?”

“不像你风格。”

时南也说:“其实我原来想大声让他们全都知道,起码请我大吃一顿,再拍照签名盖手印才离开。”

“为什么没有?”

时南缄默着,半会后才说:“我伤心啊。”程之诺没有再问下去,下班时他把领带拉下,解开了脖子的一颗钮扣,车窗透进的光芒令到他戴着的项链泛起微妙的光泽,时南一下子被吸引过去,问道:“这是什么?”话音未落下,下意识便伸手想翻看,却猝不及防地被程之诺拍开了,他语气有点凶:“别乱来,还在开车。”

车子开进小区,停下。

时南依然盯着他脖子上戴的一只闪闪生光的戒指。

下车后,程之诺把它摘了下来,项链上穿着一只­精­致的铂金戒指,他朝纪时南递过去,时南想伸手接住,然而她只是看到一点微光闪过,速度太快,还看不清楚那千分之一秒间的绚烂,戒指已经不见了。

时南怔了怔,突然就兴奋得眉目一展:“你竟然会魔术!”

程之诺把戒指抛高,优雅地接过,时南扳开他手心,空无一物,她奇怪地问:“在哪里?”

“你头顶。”

冰凉的小东西果然落在她发上,她谨慎地看程之诺的手法,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技术,要学会也并不困难。她把戒指往有光的方向照看,表面清晰地刻着四个小字:承君一诺。

“这戒指像女款。”端详了一会后她说。

“是我母亲的遗物。”

难怪这么小,小得他根本戴不下要穿挂在项链里,时南欣赏了一会交还给他,说再见前,她问:“糯米,你住哪里?”

他垂眸盯着她,过了会倏然转身打开车门,时南看他要上车走掉,眉头一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喂!回一句话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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