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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岁!”

“那好!”晏春雷道:“我大你四岁,今年二十九了,如果你不见外,今日此地,我们就结为兄弟,你意如何?”这人真是豪爽个­性­,言出至诚,眉目间一片爽朗至情,不带丝毫做作。

尹剑平好不兴奋,当时喜道:“这么说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完,纳头便拜。

晏春雷单膝跪地,互施一礼,甚为感动地扶他起来。

尹剑平道:“小弟高攀了!”

晏春雷道:“既是兄弟,就不要客套,今后你我须安危与共,互助互济,才不枉结交一场。”

尹剑平见他说得至诚,心中大生感动,他自幼离家,萍飘天下,抱定吃尽天下至苦,以学天下至功,是以饱经雨露风霜,忍受人世凄凉,虽然努力奋发,蒙师长看重,但鞭策亦力,几无人世温情可言。这一刹,晏春雷所加诸与他的兄弟情谊,使他大力感动,几为之泫然泪下!

晏春雷道:“我目前武功,或许高过于你,但是老成持重,运筹帷幄之智,却未必如你,老实说,这个甘十九妹,我就忍不住要会她一会。”

尹剑平苦笑道:“我又何尝没有这个冲动,只是不怕雷兄见笑,我自知武技与她相较,却差得远,不得不暂时忍下来以图来日。”

晏春雷长眉一挑,冷哼了一声道:“我一路南来,所听得的,皆是那甘十九妹如何厉害,心中实有不忿,老实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厮守在此,并没有遵照家父关照行事,实在是打算要会一会这个姑娘。”

尹剑平怔道:“这么说大哥并不曾见过这个甘十九妹了?”

晏春雷冷冷地道:“没有,为了一睹她庐山真面,我追踪千里,只可惜三次扑空,都是慢了一步,由此可知这个姑娘确是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到不可捉摸地步!”

他长眉微轩,冷笑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厮守在这白石岭,等着要见她一面。”

尹剑平聆听到此,不禁心中一动!

眼前晏春雷神英内蕴,以其出身家世,俨然一方之俊,必然负有杰出身手,无可置疑,难得他勇义兼具,要打这个抱不平,自是难能可贵!只是,尹剑平聆听之后,心情却觉得异常的沉重!那是因为他目睹过甘十九妹这个姑娘的出神入化身手,深深为之折服!是以,在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促使之下,任何人提到要与她一分强弱,都难免会令他为之捏上一把冷汗!

顿了一下,他喃喃道:“雷兄,我以为这件事你却是莽撞不得。”

晏春雷微微一笑,道:“怎么?”

尹剑平期期道:“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甘十九妹的超然神技,当得上武林罕见。”

晏春雷长眉一挑,却又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忧,这也难怪,那是你只见过甘家丫头的本事,却不曾见过我晏家的不世身手。”说到这里,他面现冷笑,后退一步。“兄弟!我要你见识一下我们晏家的不传绝技‘二心桥’功力!看看较诸那丫头如何?”

话声出口,身躯微微向下一矮,只听见一阵“唰唰”疾响之声,传自地面。

尹剑平先还不知所以,等到目光视向地面,才忽然发觉到有异!

朦胧月­色­之下,只看见晏春雷脚下枯叶,像是忽然受了什么力道的驱使,迅速地自行向外展开来。不止是地面的枯叶,包括一些泥土碎石。在那种无形的力道驱使之下,俱都向外自行排斥开来,一时间有如走马灯般地转动起来,渐渐地越转越快,越聚越多,瞬息间成了黑糊糊的一大片,像是为狂风所袭,卷离地面足足有三尺高下。

至此,尹剑平才感觉到,有一种凌人的力道缓缓向外扩展着,双方距离几有一丈,尹剑平竟然清楚看出,感到对方所运施的这种功力,不能不谓之惊人了!

这番声势,其实只是极短的一刹!

陡然间叶落沙沉,那股无形的力道向后一收,寒林里响起了一片鸦噪之声。大群的寒鸦,显然有惊于这番声势,自树林里纷纷振翅而起。

晏春雷双手猝然往空一探,一出即收。

他手中已多了一双乌鸦。黑喙黑羽的乌鸦。

这双乌鸦显然受制于晏春雷掌心所溢出的那种内力,只是鼓翅鸣叫,其声“喳喳!”却休想离开他手心一分一毫!晏春雷脸上现出了笑容,那种自负的笑容,平托的双掌轻轻往上一托,两只乌鸦才振翅而起。

尹剑平心中不胜钦佩,他眼睛追视着那双星月下振翅高飞而起的乌鸦,眼看着两鸦高起十丈,只是不旋踵间,却双双束羽垂直落下来,一泻如箭,遂即无踪。

晏春雷如沐春风般地己站在了他身边。看着高空中坠落下的那两只乌鸦,晏春雷道:

“寒鸦不幸,此刻料已五脏尽碎而死,人也是一样的。”

他寓意深长地接下去道:“任何人要是着了我‘二心桥’的内家功力,十步之内,必然心肝五脏尽皆碎裂,当场吐血而亡!”

尹剑平好生敬佩,忍不住出声赞仰,晏春雷一笑道:“晏门‘二心桥’为武林不传之秘,我虽未能练到十分的火候,却也有七成的功力,你看看可是那个甘十九妹的对手?”

尹剑平想了想,喃喃道:“这个可就难说了。”

晏春雷长眉一挑,脸上顿时现出不悦!却又微笑道:“所以我渴望能与她一分胜负,我不信会输给她。”

尹剑平目睹着他这般身手,心中着实钦佩,只是他为人一向持重,即使是稳­操­胜算的事情,他也会事先作好退一步的打算。

听了晏春雷的话,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有了晏春雷这个帮手,从此吾道不孤,以他那等武功,如果运用得当,必可予甘十九妹等人极大的威胁,甚而可以产生吓阻的作用。

忧的是,这晏春雷虽然较自己为长,看来却是不够持重,对于甘十九妹这等大敌显然心存轻视,万一因此而有所失闪,岂不糟糕?

然而这只、是他心里临时所触生的一些感触罢了,却不曾说出来,他虽与晏春雷片刻之交,却已经很了解对方的个­性­。对方必然是一个自负极高,不甘人后的人物!

其实又岂止是晏春雷一人独然?自负和目高于顶几乎是武林中一般人的通病,更何况具有非常身手,出身名门的晏春雷了。

双方谊属兄弟,尹剑平不得不出言点醒对方。

“雷拜兄!”尹剑平道:“姓甘的“厂头也许比你想象得还要厉害一些,拜兄你不可不谨慎从事。”

晏春雷冷冷道:“你指的是她惯施毒技?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尹剑平道:“毒技固是其一,她的功力更足以惊人!”

晏春雷微微一笑,未曾说什么。这种表情绝非是心悦诚服。

尹剑平说道:“我有一样东西,请拜兄过目。”

晏春雷一怔道:“什么东西?”

尹剑平自背后解下了那口玉龙剑双手送过去,晏春雷接在手中,振腕抽出。尽管是黑夜,尹剑平仍能清楚地看出他脸上惊异的神­色­,他反复地看着手中剑,脸上的神­色­益加沉重!

“这是姓甘的丫头留下来的?”

尹剑平点点头,想到了这口剑主李铁心的屈死,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悲哀!

晏春雷一声不吭地合剑入鞘,交还到尹剑平手中。月光下,他那张瘦削的脸,更像是凝了一层霜般的寒冷。

“我父亲果然没有骗我!”晏春雷喃喃他说道:“这个甘十九妹,确实具有非常身手,也许……”

他的声音放低了:“也许我不见得就是她的对手,可是,那还要经过事实的证明才能知道。”

尹剑平道:“何妨假以时日。”

“不!”晏春雷冷漠地摇着头:“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可知道?”他苦笑一声,接下去道:“现在能够决定双方战与不战的是她而不是我。”

尹剑平呆了一下,他很能体会出对方这句话里所含蓄的风骨鳞峋与侠士风度!

“我想就在这一两天之内,这个甘十九妹就会来的。”

晏春雷冷笑着又道:“不知你是否能体会出来,我间关千里,固然是奉父命来此接引米前辈,但最主要的,却是在找寻我的敌人,一旦找到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抬起头看了一下天,他微微一笑,这一刹,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自信。

“今夜的月­色­很好!”晏春雷看着他道:“你对于五行中之土木搬移法,可曾­精­通?”

尹剑平愕了一下,道:“晏兄你说的是土木阵势生克易理之学?”

晏春雷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种学问。”

尹剑平微微苦笑道:“我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晏春雷笑道:“这就够了,你既然从‘冷琴居士’学过‘春秋正气’功力,焉能有不­精­之理,这样甚好,噢!我应该早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尹剑平呆了一下,想不到这位拜兄竟然对于自己过去既往,知悉一清二楚,看来在他面前,是一点也藏私不得了。

晏春雷似乎很是兴奋地道:“你可知我的用意吗?”

尹剑平略思即道:“你莫非想在这白石岭上设一阵势,以阻止甘十九妹的来去?”

“对了!”晏春雷冷冷地道:“事实上我已经设置好了,只是尚嫌不够而已!”

“已经设置好了?”

“不错!”晏春雷一笑道:“就在双鹤堂正前那方面,我设置了一门‘八木易象阵’,那甘十九妹,如果只具绝世身法,而无春秋之明,要想从容踏入双鹤堂,只怕难比登天!”

尹剑平惊喜道:“这太好了……晏拜兄,你这‘八木易象阵’与‘四明幽暗’出入有关吗?”

晏春雷微微一惊,含笑道:“怪不得‘冷琴居士’称赞你是他三十年来最得意的一个弟子,你果然已尽得他的传授。”

他顿了一下,才点头道:“不错,正与你说的‘四明幽暗’有关,只是却绝不是‘四明幽暗’的排列方法。”

尹剑平心中一惊,不再开口。

他从“冷琴居士”那里前后两年,只学得这一门“春秋正气”功课,自是­精­通深入。然而“阵式”一学,正如戏法一般,一旦深入门径之后,人人会变,却是各有巧妙不同,端的更凭各人智域自己领会贯通了。即以两人所谓的“四明幽暗”一阵而论,显然已是阵法中之上乘境界,若非对于阵势一学有深湛造诣者,可难领会其妙,果真晏春雷再于其中,掺合了别种心术,自是更为深奥而难以触通了。

尹剑平深明此理,是以点头道:“听拜兄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晏春雷道:“你真的明白?”

尹剑平道:“拜兄你以‘四明’而易‘八木’,显然是借助这一林枫木了!”

晏春雷内心怦然一惊,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老实说,对于眼前这位新结拜的兄弟,他仅知道他的武功造诣不凡,心­性­正直高卓,却不曾知道他肚子里的智域竟是这般深奥广阔,简直与他的年岁大相径庭,不由得他不对于他大大地有所改观,刮目以视!

晏春雷轻轻一叹道:“兄弟你诚然是这一学问中的高明了,佩服之至!”

尹剑平道:“小弟愧不敢当。拜兄你方才说到要我帮忙布阵……”

晏春雷点头道:“正是,那是我刚才触及的念头,只防到了那个甘十九妹的来,却未曾料到了她的去。”

尹剑平道:“拜兄之意,莫非要在这白石岭出路设阵吗?”

“我正是这个意思!”晏春雷道:“难得今夜好月­色­,你我可以先自后岭各处观察一下再定布设可好?”

尹剑平忽然心中兴起了一阵不安,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触!仿佛冥冥中有一种什么显示,使他感觉到强敌甘十九妹就要来了。他当时不再迟疑,点头答应,遂即与晏春雷施展身法,一路纵驰如飞,穿出了眼前枫林,直向后面岭下驰去。

尹剑平的那阵子不安,诚所谓心灵感应,并非情出无因。

就在他两人身形远远消失之后,正面岭陌间,猝然闪现出一点灯光。

一乘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与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的侍从之下,直向岭上走来。

山风呼呼,在万树飘摇,草木萧萧声中,小轿已来到岭上,忽然停住。

轿子里的那个姑娘甘十九妹,出落得异常标致。像往常一样,她脸上仍然罩着一袭轻纱,透过轿前的那盏琉璃灯,依稀可见她掩饰在轻纱后面那张美丽的脸。明媚的眸子里,永远地闪烁那种智光!看上去永远都显得那么冷静!

冷静与无情恰似一体的两面,所以看上去她虽是美若天仙,却只是冷若冰霜的那一型。

小轿是在她的命令下,才猝然停下来的。

山风萧萧,吹得红衣人身上那袭长衣猎猎起舞。这四人一轿,蓦然的登临,不曾带出一点声息痕迹,就像是深宵幽灵,忽然的显现出没,轿前的那盏泛有微微青光的琉璃灯,更是像煞飘流荒野坟墓的一点鬼火,看上去别具­阴­森之感!

轿子里的姑娘睁大了眼睛,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足下轻踏两下,小轿遂即轻轻放下。

红衣人阮行趋前躬身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微微点头道:“你看呢?”

阮行回身打量了一下。

双鹤堂高高耸立面前,门侧拥聚着深郁的树木,看上去别具气象。

双方距离,看上去不过三十几丈远近。

阮行观察了一下,奇怪地道:“姑娘莫非是说这不是双鹤堂?我们走错了?”

甘十九妹道:“双鹤高耸,怎么会不是双鹤堂?路也没有走错,只是却有些不对。”

阮行惊了一惊。

对于这位姑娘,他说得上是敬若神明,如果她看出了什么不对,必然就是真的不对了。

“姑娘可看出了什么不对吗?”

“阮头儿,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阮行怔了一下,窘笑道:“卑职并不曾觉出有什么不对……姑娘,请明示才好!”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轿外,向前注视了一刻,冷冷笑道:“你看看,距离双鹤堂还有多少路?”

阮行打量了一下,道:“至多三十丈!”

甘十九妹回身入座,吩咐道:“起轿。”

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的扛抬之下,继续前进。

前行了约莫有十丈左右。

甘十九妹轻声道:“停下。”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为什么又停下来?”

甘十九妹道:“你再看看距离多远?”

阮行聆听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双方距离,显然仍是与先前一般,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微微冷笑道:“我们显然小看了那个老道人。”

“姑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这个老道还能有什么鬼名堂不成?”

甘十九妹双手轻轻揭起了脸上的面纱,只是运转着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四下里观察着。

少顷,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阮行道:“姑娘可曾看出了一些什么?”

甘十九妹道:“想不到坎离上人,居然也深通“五行土木之法’,我倒是小瞧了他。”

“姑娘是说……”

“眼前设有一个阵势!”甘十九妹道:“你我一时无知,险些困在了其中。”

阮行一惊道:“什么阵?”

甘十九妹摇摇头,向侧面走出三步,看了一下,再向右侧方又走出三步,停下来又看了一下。

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了一些笑容!

阮行立刻道:“姑娘可曾看出来了?”

甘十九妹道:“看出来了。”

说完回身入轿,两名轿夫遂即把轿子又抬了起来。

甘十九妹道:“阮行,你改随在小轿后面,跟着我的轿子前进,就不会错了!”

阮行应声道:“遵命!”

小轿遂即起步前进。

前行六七步,甘十九妹轻声道:“停!往右面弯。”

前头的轿夫应了一声,遵命右弯。

可是,立刻他吓得又停了下来。

甘十九妹道:“怎么不走?”

轿夫道:“启禀小姐……前面没路……”

一片山雾起处,似乎已经断了前面的道路。山风呼呼,在开合的雾气里,只看见陡峻的一片山崖,小轿前进之势,如果不止,只须前行三数丈,即有坠落悬崖之虑!莫怪乎,那轿夫不敢走了。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阮行把灯给他,继续前进。”

“灯”交到了前面轿夫手中,小轿继续前进。

那轿夫打量着前进之势,自忖着必将身落悬崖,禁不住吓了个亡魂丧胆!

甘十九妹的命令却不敢不遵,只吓得双膝连连颤抖不已。

甘十九妹在轿中微微笑道:“没用的奴才,你怕些什么!轿子翻落下去,死的又不是你一个。”

轿夫下巴打颤道:“启禀小姐!前面已是崖边,再走……就掉下去了。”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笑道:“那就掉下去吧!”

前面轿夫应了一声是,身子越加战抖得厉害,哪里敢前行一步。

甘十九妹叹息一声,却不加责怪道:“你要是害怕,何不闭上眼睛,再走十步,大概就看出不同了。”

那名轿夫战抖着应了一声,着实地闭起双眼,向前行进,他忖思着何须十步,只要再前进两步就势将跌下山崖,置全轿于万劫不复了,却是哪里知道,一连十步之后,并未曾感觉到有什么差异,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敢情眼前情势大异方才!面前非但不见了悬崖断岭,却似根本已换了一番天地,在眼前的一片苍郁林木深处,窥见了双鹤堂这所古老巍峨的建筑物。

小轿俨然就在双鹤堂前,双方距离不足十丈。那轿夫心中一喜,大步前进,甘十九妹却吩咐道:“好了,停下来。”阮行转向前方,由前面轿夫手中接过了那盏提灯,甘十九妹却已由轿中步出。

阮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这个老人,还会玩这一套鬼吹灯,若非是姑娘识破,我们还真着了他道儿!卑职这就进去,取他的狗命!”

“慢着!”甘十九妹冷冷地笑道:“你如贸然扑进去,只怕我也救你不出。”

阮行一惊道:“莫非还有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微微颔首道:“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算不上奥妙了,这里面还大有文章!”

她果然师出名门,见多识广!当时,妙目一转,花容失­色­,说道:“好险!”

阮行一怔道:“怎么?”

甘十九妹道:“刚才那一场幻景,幸亏我发觉得早,要是依原来道路,继续前行,现在料必已被困在了生克的阵势之中,这阵势一经发动,虽然未必将我们困住,却有‘太阿倒持’反客为主之势,我们要想从容进出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阮行道:“什么阵这么厉害?”

甘十九妹冷笑了一声,道:“四明幽暗出入,看来像是这种阵法了。”

阮行想了一下,道:“卑职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堂阵名。”

甘十九妹又摇摇头道:“好像情形还不止如此,阮行,你把手上的灯给我。”

阮行怔了一下,将手中琉璃灯递上,甘十九妹接在手中,略微观察了一下,遂即放步前进。

由阮行站处观看,只见甘十九妹提着灯的背影进进退退,时左时右,转了一周,忽然又折了回来。

阮行诧异地道:“姑娘可看出了眉目?”

“‘八木易象阵’,”甘十九妹道:“四明幽暗,看起来不像是双鹤堂的门路,这阵式我听说过。”忽然她冷笑一声,道:“我们又遇见了厉害的对手,我倒要见识一下这人的厉害!阮行你随我来。”阮行答应一声,将手中竹杖横持手中。

甘十九妹道:“这人‘八木易象’是就地取材,得力于眼前枫林,以四易八为双数,逢单则吉。”

看来她无所不­精­,对于五行生克的土木之数,更有深湛造诣!只见她将手中琉璃灯高高挑起,灯光照­射­里,看见了左侧方的一列树木。

阮行惊讶道:“奇怪,这里方才没有树木,怎么会忽然现出?”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八木易象之妙了,以实化虚,虚中有实!”说到这里灯光再挑,往前踏进一步。阮行连忙跟上。

忽见这排树木,化作千百根滚木,直向二人当头滚落下来,阮行大吃一惊,正待点足退身。甘十九妹轻叱道:“不要动。”话声甫落身已跃起,蓦地出掌,就先前认定的那行树木中第三棵拍去。

这种手法诚然说得上高明,既快又准。就在眼前幻景尚未迫近眼前的一刹,她的手先已触及树身。也就在这一刹间,眼前幻景,倏地为之消失。

阮行眼看着千百滚木势如倒海地迫近,却又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一来一往,有如电光石火,顷刻消失于无形之间!其间微妙,非目睹者不能窥其万一。再看眼前,即使那原先的一行树木也不再存在,唯独甘十九妹手中所触的那一棵是实在的。阮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甘十九妹冷笑道:“这棵单木也就是全阵的奥秘所在,以戌火而破乙木,他这阵法虽然存在,其实已等于无用!”

说完骄二指向着树身一戳,纤指着力之处,坚硬的树身上,顿时留下了一个洞孔!她遂即将手中灯盏Сhā入树身,退后一步,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前进了。”

阮行再注意看时,情形果已不同,只见双鹤堂那座古老建筑物就在面前两丈外耸峙着,两扇铜门,镶嵌在青石的门框里,矮小的院墙,迤逦地向两边伸延下去。这些在如霜的月光衬托之下,看上去宁静异常。

阮行张望了一下,奇怪地道:“太静了,莫非所有的人都不在,还是都已经睡了?”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如今双鹤堂门人星散,只有双鹤堂主一个人。”

说时她目光已经留意到了一点灯光,那点灯光,是由后院丹房传出来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甘十九妹手指灯光­射­处:“米如烟大概就在那里。”

阮行­精­神一振,冷笑道:“姑娘请少待,容卑职这就去取他­性­命便了。”言罢身躯微蹲,正要腾身而起。

“慢着!”甘十九妹唤住他道:“对方大小也算是一派之主,你把他请出来再说。”

阮行应了一声,瘦躯伸展之间,长空一烟似地拔身而起,身子甫一落下,已踏足在矮墙上。

这时候,他眼睛里忽然看见一件物件。那条系在树枝上的黄麻。

月­色­下,那条麻穗,就像是一面细长的旗帜在飘拂着。

其实,这原是一件不值惊怪的事情,只是对于某些见多识广的武林中人,却含蓄着非常的意义。阮行乍然目睹,惊得一惊,遂即向树林扑过去。甘十九妹娇躯同时扑到。二人站立在系有麻穗的树边,目睹那条黄麻长穗,显然吃惊不小!

阮行嘴里啊了一声,纵身面前,伸手将那条麻穗解在乎中,略一注视,脸上变­色­,遂即回身,把手上黄麻呈上。甘十九妹接过来细看了几眼,娟秀的脸上,隐隐现出了一片怒容!

阮行惊异他说道:“姑娘,你可认出来了……这可是那个晏……老头的信物……黄麻令?”

甘十九妹点头道:“不错!”轻轻一叹,她苦笑道:“想不到姓晏的居然在要紧关头,会Сhā手管起闲事来了。”

“是‘黄麻客’晏鹏举本人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她冷冷地道:“姓晏的目空四海,如果他以为仅凭一束‘黄麻令’,就能把我吓跑也未免太托大了!”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你打算……”

甘十九妹蛾眉轻挑道:“怪不得我看方才阵势,不像是双鹤堂的传统路数,原来是出自晏家的手法,这就难怪了!”

阮行自从确知“黄麻客”Сhā手这件事后,顿时吃惊不小,在在显现出情虚与畏惧神态!

“姑娘,”他喃喃道:“如果真是这个老头儿……姑娘却造次不得,记得出来之前,轩主曾经特别提起过这个人,要姑娘你小心留意。”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知道,用不着你饶舌多说。”

阮行后退一步,垂首道:“是,卑职只是提醒姑娘,这个人万万招惹不得!”

甘十九妹冷笑道:“依你主意呢?”

阮行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无人,才道:“依卑职的意思,先行放过双鹤堂,不妨暂时卖给姓晏的一个交情。”

“然后呢?”

“然后,”阮行上前一步,小声道:“我们直扑淮上,去找那个姓樊的。”

姓樊的,当系指的是淮上的那个樊钟秀。

樊钟秀、米如烟、冼冰早年义结金兰,连同已经故世的四人共称为当时的“武林七修”,这几个人也正是参与当年亲手围堵水红芍,火焚地道的几个元凶,也正是甘十九妹此次出山,首先复仇的对象。

听了阮行的话,甘十九妹没有出声。

阮行以为她已经同意了,遂即道:“等到解决了姓樊的再回来对付米如烟,说不定晏老头就已经走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说道:“要是他没有走呢?”

阮行一怔道:“这个……”

甘十九妹哼了一声,道:“如果他再Сhā手管姓樊的闲事,又将如何?”

阮行又是一愕,一时无话可说。

甘十九妹微微冷笑道:“临行之前,轩主虽然要我留意这个人,也只是叫我不要轻易招惹,现在他既然硬要Сhā手管这件事,我倒想要见识一下他姓晏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阮行惊得一惊,正要说话,甘十九妹双手连摇,已把手上那束黄麻,撕扯得寸断片碎。

“姑娘你千万莽撞不得!”阮行脸­色­猝变道:“姓晏的不是好惹的!”

甘十九妹微微笑道:“真的吗?我要他看看姓甘的更不好惹!我们进去!”

娇躯略闪,捷如电闪星驰般地已来到了丹房门前。

阮行深知道这位姑娘个­性­倔强,拗她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纵身上前。二人站立在丹房门前,只见门扉紧闭,透过纸窗,隐隐看见里面昏暗的灯光!

阮行道:“姑娘小心,千万不要着了姓晏的道儿!”

阮行似乎己被这个冥冥中的“黄麻客”吓破了胆!

甘十九妹看着他冷笑道:“你在自为轩主器重,想不到一旦面临大敌,竟是这般的情虚,真是没有用的东西!”

说完话,玉手凭空,向前一推,丹房房门,发出了轰然一声大响,霍地大敞开来。

坎离上人米如烟,正坐在蒲团上打盹儿,见状惊吓得张惶站起。

飕飕的寒风,由外面灌进来。

在他看清了外面男女二人的面目时,不禁大吃一惊,剩下的一点睡意,霍然消逝!

“谁?”他不胜惊异地打量着二人道:“你们是……谁?”

甘十九妹的一双剪水瞳子,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就是米如烟,米前辈吧?”

坎离上人米如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非但睡意消失,就连沉浓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

“姑娘……你们是哪里来的?”

“米老前辈真的不知道吗?”甘十九妹缓缓向前迈进了几步:“我是来自滇中的丹凤轩,我姓甘,甘明珠,人称甘十九妹。”

米如烟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什么,你就是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水……红芍的徒弟?”

甘十九妹点头道:“对了,水红芍正是家师。”

米如烟神­色­一阵惊惶,倏地由几上抓起了一口剑!对方甘十九妹身躯纹丝不动,那个红衣跟班阮行,样子也并不惊慌!四只眼睛紧紧地逼视着他!米如烟忽然觉出了不妙,惊叫一声,倏地向门外纵出。他身子才一纵出,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已被那个红衣跟班的拦在了眼前!米如烟身躯再转,向右侧方扑出三丈!这已是他目前功力所及,最大的界限了!

身子一落下,由于冲力过猛,足下一跄,几乎摔倒在地,等到他仗剑站起,才发觉到不知何时,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年轻姑娘,已当面而立,站在眼前。米如烟惊呼一声,一振腕抽剑出鞘,二话不说,足下一上步,掌中剑矫若游龙,化为一道银虹,直向当前甘十九妹喉间横斩过去。

在他剑势之下,甘十九妹亭亭玉立的身子,就像一具纸人那般轻飘,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儿。米如烟那般快势的一剑,竟然走了一个空招。

以他昔日双鹤堂堂主,曾是执掌此一名门掌门人的身分,尽管他武功早已荒废,伎俩却断断不仅如此。一剑走空之下,米如烟紧跟着一个顿步,以左手轻托着右手腕,倏地向后一个疾滚,第二剑“唰!”再次亮起一道疾电,却向甘十九妹前胸上倒扎过来。

这“连手双剑”,封喉挂胸,各具威势,曾是他双鹤堂最得意的剑法之一,有一式双招之妙,侥幸逃过了第一式,却万万逃不开第二式,一经展出,浑为一体,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米如烟虽说是老迈不堪,这昔日拿手剑法,施展起来,亦是颇具火候,不可轻视!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甘十九妹的武功实在太玄妙了!几乎和他出手的剑势一般的快捷。

米如烟的剑来得快。

甘十九妹的手更快。

其间的空隙,间不容缓,几乎连米如烟自己也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对方一只手,兼具有夺剑、攻敌的双重任务!顿时虎口一阵发热,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中。同时一股生平从来也未曾领略过的无形力道,直叩前心。米如烟借力退身,发出了闷哑的一声嘶叫,身子箭矢也似地向后退出。饶是这样,仍然由不住使得他一连在地上打了几个筋斗,身子方自坐起,“哧”的喷出了一口鲜血!面前人影再闪,甘十九妹当面而立。

米如烟身子霍地站起来,对方掌中剑,恰于这时指向他的眉心。一股冷气直贯脑门,米如烟身躯就像是一尊石像般地定在了当场,顿时动弹不得。

“姑娘饶……饶命……”米如烟全身剧烈地战抖着:“姑娘……你已经看见了,我已是一个不中用的老人了……你放了我吧!”

甘十九妹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片犹豫,她力贯剑身,只需要内力一吐,根本无需剑尖触及对方面门,只凭透过剑身的那股凌厉剑炁,也足能贯穿对方眉心、取他的­性­命于弹指之间!是以,她根本就不顾虑到米如烟的再能脱逃。

“我奉师命,取你­性­命,不得有半点容私!”甘十九妹微微冷笑道:“只是我却没有料到你的功夫这么不济,其实根本不须我亲自出手,就是我这个手下的跟班要取你­性­命,也是游刃有余。”

米如烟身躯抖战着,一时涕泪交流。

“甘姑娘……剑下……留情……你……你饶了我吧!”

米如烟像是一个孩子般地哭泣起来。甘十九妹忽然心软了。

她手里的剑虽然仍旧指在对方眉心部位,剑气依然­阴­森,只是她深湛的目光里,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凌厉与杀机!

米如烟对于这一点显然观察得很清楚。他老泪纵横地继续道:“我已经是一个老废物了……我不中用了……姑娘,你忍心下手杀一个可怜的老人吗!不……你一定下不了手,因为你的心是仁慈的……”

甘十九妹陡地丢下了剑,冷哂道:“你不要再说了。”

米如烟眼看着对方丢剑在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才算松下了一口气。

“谢谢你姑娘……”他感激涕零地道:“你真是大好了……你真是太好了!”

甘十九妹冷凝的目神,注视着他:“米老头,你用不着给我来这一套,我不是容易受人骗的……我并没有说要饶你不死!只是觉得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米如烟面­色­一惊道:“姑娘你有什么话请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甘十九妹道:“这里应该不只是你一个人吧!其他的人呢?”

米如烟叹息一声道:“唉,别提了……都走了。”

“这么说,只有你一个人?”

甘十九妹充满了智光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米如烟在她深遂的目光注视之下,不容遁词,只得摇了一下头。

“这么说,还有人了?”

“另外还有一个弟子……他是昨天才来这里的!”

“哦,”甘十九妹明锐的目光,在附近转几转,冷冷他说道:“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他!”听到这里,一旁的红衣人阮行立刻就要去别处搜索。

“用不着去了!”甘十九妹阻止他道:“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米如烟喃喃道:“姑娘年纪轻轻,竟然­精­通‘天耳神听’之术,诚是令人钦佩!”微微一顿,他才又叹息一声道:“我那个弟子他出去了……唉!唉……其实他也算不上是我双鹤堂门下的弟子,他……太冤枉……姑娘你积积德吧!”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清楚一点,关于你那个弟子的事情。”

米如烟应道:“是……”

他心里浮现出一片伤感,对于尹剑平,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内疚、由于自己的口无遮拦,很可能已把这个好心来拯救自己的弟子­性­命断送,是以口齿吞吐,甚久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甘十九妹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怎么不说话?”

米如烟道:“姑娘,这个孩子在这个事项里,的确是无辜的!”

甘十九妹冷锐的目神,剑光也似地逼视过来。米如烟在她目光逼视之下,情不自禁地心中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左侧方是那个红衣跟班阮行,阮行身旁,是一扇可以通向内殿的雨廊。

米如烟心里盘算着:如果一旦可以脱身,逃入内殿,那里可供掩身之处甚多,而且在一具金身吕祖的雕像之下,有一条暗道,只要踏入暗道,藏身秘室,这条命八成是保住了。心里想着,他抖颤的身子,遂即向着一旁移了一步!

甘十九妹同红衣人阮行,两个人四只锐利的眸子,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是甘十九妹,她的眼神里交织着的那种智光,使得米如烟引以为警,而有所犹豫!

“米老头,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甘十九妹的脸­色­,在说这句话时,忽然冷了下来:“如果你心里想逃走的话,只有徒自取辱而已。”

米如烟心里顿时一寒,凉了半截!红衣人阮行更是不待吩咐,身躯移动,已拦身在那扇可通内廊的门前。主仆二人似乎是同样的­精­明。米如烟心里一阵失望,脸上神­色­也变得无限怅惆!

甘十九妹冷冷地“哼”了一声,虽说是声如黄莺,只是米如烟却独能体会出,包藏在这声娇哼里的无穷杀机!

自从昔年他亲手领略过那个叫水红芍女人的厉害之后,他再也不敢轻视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眼前的这个甘明珠,无论就武功与心智上来说,似乎都不输让于昔日的水红芍。米如烟逃走的心意,不得不暂时打消。

他失神的目光,含蓄着乞求与无助,默默地移向甘十九妹脸上,后者一只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手,这时却已移向胸前。米如烟才发觉到,她胸前竟然悬有一口短剑!

那是一口不过尺许长短的­精­巧短剑,由于剑鞘外特别作了一个红­色­的绒套子,将剑鞘子包住,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种同­色­的红,如非特别注意,很容易忽略过去。现在,当她纤纤五指握向那口短剑的剑柄时,一股透人肌肤的冷气,蓦地向着米如烟身上袭来。

米如烟尽管老朽堕落不堪,只是到底身为一门之长,见多识广,对于名门武学,即使未曾涉猎,却鲜有不知。这股冷森森的气招,一经侵体,他顿时心中一惊,目光在一接触到对方胸前那口短剑的一刹,更感觉出,透过那口短剑的剑鞘,闪烁出一蓬霞光冷焰!

不用说,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剑炁!”一种上乘的剑术菁华!

凭心而论,米如烟虽然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又曾身任过武林一派之掌门人,资历不谓之不丰,阅历亦不谓之不广,然而对于所谓的“剑炁”这种上乘武学,却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传说中,这门剑术,是内功与剑术至高的化合,“以气卸剑,以剑成炁”,是即为“剑炁”!

这门剑术一旦练成功,出剑取人首级于百步以外!

当然这种传说未免也太玄了一点,只是退一步说,在血不沾刃的情况下,又凭剑气致人于死,这种威力,却是绝对可能,昔日的水红芍,以及西北的“黄麻客”晏鹏举据说都已功力至此。

现在米如烟更是毫不怀疑的可以认定,面前的这个甘十九妹甘明珠,同样地已具有这种能力。其实,米如烟应该早就有这个认识,在方才对方剑指眉心时,他已经领略到了那种剑气­阴­森的滋味,只是却没有现在这么具体罢了。

透过对方的短短剑鞘,那种冷森森的无形剑气,像是一幢看不见的罩子,已经把米如烟整个身躯由头到脚紧紧地罩定。米如烟除了寒冷之外,更觉到一种被拘束住的感觉,至此,他才着实心悦诚服,不敢心生冀图了。

“米老头,你说下去。”

甘十九妹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握住剑把,任何情况下,只要她一发觉到不对,只需要拔剑出鞘,那种­阴­森森的剑气,即可随时使对方丧命!

米如烟面如黄蜡地摇着手道:“姑娘剑下留情……我说,我说……”

甘十九妹点头道:“你非说不可,我问你这个弟子他叫什么名字?”

米如烟怔了一下,脑子里想胡诌一个名字,只是,他却又口齿笨拙,在甘十九妹那深遂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甚至于连说谎的勇气也没有。他根本就编不出来。

“怎么?”甘十九妹语音冷峻地道:“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米如烟大梦初醒般地“噢”了一声,道:“我说,我说,他叫尹剑平。”

口齿生硬,语音战抖,以至于把尹剑平的“尹”字说成了“依”!

“依剑平?”甘十九妹又问了一句。

米如烟连连点着头,他自以为作了亏心事,大是内疚,已无从在字音上考究。当时老泪纵横,连连点着头,一面痛泣出声!

甘十九妹绝不再怀疑这个名字是伪的,她嘴里小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依剑平,依剑平。”

米如烟看着她道:“姑娘……他是无辜的,你务必要饶过他!”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这一点,却要由我来判断!你倒说说看,他又是怎么一个无辜法?”

米如烟抹了一下涕泪,叹息一声道:“他……其实不是我双鹤堂的嫡传弟子……他也不是岳阳门的弟子……其实他根本称不上任何一门派的弟子……”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姑娘何必跟他多费­唇­舌,一剑杀了他算了!”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阮行当然体会出对方这一眼所含蓄的责备意识,顿时不再多说。

她的目光又转向米如烟,表情却变得温和多了。

“怎么?”她挑动着细细的一弯蛾眉道:“这个姓依的,与岳阳门也有关系?”

米如烟登时就像是心里着了一锤!他神­色­登时一变,这才发觉到,自己敢情又说错话了。

甘十九妹问道:“他与岳阳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是……是这样的。”米如烟喃喃道:“他……他之所以投奔岳阳门习技,是我所推荐的。”

甘十九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这个姓依的先是在你门下学武,后来你又介绍他到岳阳门去了,是也不是?”

“正是……就是这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是因为他……他的功夫不济。”

“不对吧!”甘十九妹面­色­一冷,岔口道:“你岂能推荐一个不成材的弟子,到岳阳门去?”

“是……”米如烟只得点头道:“他不是不成材……”

甘十九妹一笑道:“那么他一定是你门下一个很杰出的弟子了?”

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语音里却含蓄着几许杀机!米如烟简直不能与她那双眼睛接触。

听了她的话,他觉得对方这个女孩子,简直太过于­精­明,自己休想骗过她。叹了口气,他只得点头道:“不错,他是一个很杰出的弟子……”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他不能算是双鹤堂与岳阳门的弟子是什么意思?”

“因为……”米如烟道:“因为这孩子,他不是拜师入门来的,而是专为学艺来的。”

“这倒很新鲜!”

甘十九妹缓缓地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要以为这样米如烟就感觉轻快了,她的手还紧紧地握在剑柄上,那层无形的剑气依然­阴­森,米如烟丝毫也轻快不了!

甘十九妹接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个依剑平,只为学习双鹤堂和岳阳门的武功,才来投靠你的?”

米如烟道:“对了!他就是这样。”

甘十九妹微微仰起头来,娇美的脸上,显现着智慧与­精­明。她紧紧地逼问道:“这么说,他一定不仅仅投靠你们这两家了?还投过别家吧?”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哼,”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岂能收录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子,他是由哪里来的?

是谁推荐他来找你的?”

“是……是冷琴居士。”

甘十九妹眸子一亮,微一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是说‘南普陀山,冷琴阁的冷琴居士?”

“唉,”米如烟已经放弃再为尹剑平掩饰了,他点头说道:“就是他……是他介绍来的!”

“这么说,这姓依的,必然甚得冷琴居士器重,多半已经学会了居士的一身能耐了?”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冷!显示出她已经不得不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心怀警戒!

米如烟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想来是吧!”

甘十九妹点头道:“冷琴居士以‘春秋正气’功与‘六随身法’见称武林,岳阳门是以‘血罩’功见闻江湖,至于你们双鹤堂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在岳阳门后院宗庙内,惨死的盛家兄弟,其中之一致命之伤正是双鹤堂的盖世绝功“金刚铁腕”。顿时她心内雪然,终于找到了杀死盛家兄弟的真正凶手。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里焚烧着!

自从她此番领命出山,游行江湖以来,可谓之所向披靡,还不曾遭遇过任何阻拦,惟独就只是那一次,盛氏兄弟居然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双双遇害,被人杀死,对于她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现在,她终于知道杀死盛家兄弟的人是谁了。

甘十九妹心里反复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冷冷地看着米如烟道:“这么说,你的‘金刚铁腕’功也传授给他了?”米如烟叹息了一声,嗒然无语。

阮行忽然想起来,大声道:“姑娘,不要忘了盛家兄弟的死!”

甘十九妹冷冷Сhā口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

她遂即转向米如烟道:“米老头,你可知道,你这个姓依的弟子,曾经杀了我两个手下,其中之一就是死在你双鹤堂不传之秘‘金刚铁腕’之下。”

这一次米如烟才听出来,对方甘十九妹把尹剑平的“尹”说成了“依”!他当然不会再去纠正。

甘十九妹遂即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刚才说这个姓依的弟子纯系无辜,这句话,就不通了。”

米如烟道:“姑娘……你看见他了?”

“那倒没有,”甘十九妹道:“不过这些景象前后一对证,已经证明了必然是他不会错了。”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大声道:“老头儿,这个姓依的到哪里去了?”

米如烟喃喃他说道:“他和晏家贤侄出去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动了一下,生怕尹剑平此时转回,一双眸子遂即向窗外望去。他这些表情,纯系出之自然,不带丝毫做作。

甘十九妹冷眼旁观,也就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当时再问道:“你是说晏春雷来了?”

“不错!”米如烟像是忽然抓住了救星道:“陕西的黄麻客,晕老哥与我乃是挚交,是他算定了我今日有此一难,特命他儿子晏春雷来搭救于我。”

甘十九妹冷笑道:“但是他虽然来了,依然错过了机会,并没有救得了你,这是你和他事先都没有想到的,是不是?”

米如烟愕了一下,忽然体会到话中的隐隐杀机,大吃一惊道:“姑娘你这话是什……意思?”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米如烟,我原先倒有饶你不死之意,只怪你语出坦诚,我如果饶了你,倒显得我是怕了那个晏春雷,这样,我非要杀死你不可了!”

米如烟登时神­色­大变,放声大哭起来。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忽然他觉出对方罩控在身上的­阴­森剑气,蓦地为之消失!这正是千载难逢的逃走良机!

嘴里叫着,他忽然转身,向着窗外疾扑出去!就在这一刹间,一旁的红衣人阮行蓦地扑过去,随着他的一声怒叱,掌中竹杖拔风盘打直下,只一下,正中米如烟脑门,顿时脑浆迸裂。米如烟身子晃了一晃,遂即倒于血泊。

甘十九妹显然没有料到有此一着,以至于在阮行出手一击的当儿,很显明的想出声制止。只是她的声音没来得及出来,阮行的竹杖却已经先落了下来。看着米如烟倒卧在血泊里的尸身,她不禁微微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你这个人!”她含有责怪的眸子,逼视着阮行:“你……太糊涂了!”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莫非没有看出来,他想由窗户逃出去?”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当然看见了,是我故意放他逃走的。”

“故意……为什么?”

“傻子!”甘十九妹无可奈何地道:“他虽然跑出了窗外,又怎能逃得开我的手去?你太多事了。”

阮行脸上一阵大红道:“卑职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是想借他的可怜样子,可以把暗中的那个姓依的引出来,一举而歼之,你这么一来,再想搜他可就难了!”

阮行怔了一下,讪讪地道:“姑娘应该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告诉我就好了。”

甘十九妹微微嗔道:“再说,这个米如烟老朽如此,实在已无戒备的必要,又何必要杀死他,这样消息外传,必为武林不齿。而且,这么一来,将和陕西的晏鹏举,更结了梁子,太不值得了!”

阮行登时又为之一惊,喃喃道:“只是,姑娘,是你说要杀他的啊!”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罢怅叹一声,转身步出。二人方自步出丹室,仿佛觉得眼前一暗,即有天旋地转之势!

甘十九妹轻叱一声:“不好!”

她右掌猝然递出,拍在了阮行肩上,急道:“退!”

二人霍地同时向后纵起,随着甘十九妹的手抓势子,飘身于两丈以外,又复落在了丹房门前。

阮行愕了一下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道:“轻声!”

杏目微转,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沉重之­色­,她冷冷一笑,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阮行狐疑地道:“是谁?”

甘十九妹一双剪水瞳子注视着附近,摇头道:“还不知道,不过,那盏总枢全阵的红灯已经熄了。”

这么一提,阮行才恍然记起有这么回事,再一打量,果然看不见来时Сhā在树上的那盏红灯。

甘十九妹缓缓注视着附近,冷冷地道:“这阵势来时,已被我破了一半,下剩虽不足为害,却是讨厌,所以,我才悬上那盏红灯,借‘戌火’以破‘乙木’,看来,已被暗中这人识破。”

阮行开合着他那一双三角眼,冷森森地道:“这人现在哪里?”

甘十九妹摇摇头,却肯定地道:“他一定就藏在附近,这个人很聪明,存心想让我们困在阵里,疲于应付的时候,才现身出来。”

微微一顿,她转向阮行道:“这阵势你可看出了一个究竟?”

阮行打量着附近,点头道:“刚才来时听姑娘已经说过了,不是‘八木易象阵’吗?以四易八为双数,逢单则吉!”

甘十九妹点头道:“不错,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好了,你记住,任何的变幻必为双数,逢单则吉,你我现在就进去!”

阮行道:“姑娘且慢……我……还有点搅不清楚!”

甘十九妹道:“你身上可带着火种?”

阮行点头道:“有。”

遂即掏出了火折子,“叭哒”一声,迎风晃着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这就不怕了,随我来。”

说罢举步前进。阮行一只手高举着火折子,紧紧随在她身后向前跟进,甘十九妹快步前行,一直走出这片院落,来到通向前院的二条廊道前站定。沿途经处,除了阮行高举的这一把火以外,不见任何光亮,四下都是黑黝黝的。

阮行放眼打量着四方,迷糊地道:“好黑呀!”

甘十九妹目光却被眼前不远的一排修竹所吸引着,那排竹子高可参天,百十竿连在一起,被夜风摇曳着,发出一片吱呀声,而竹影婆娑,散叶如矢,更增加了几许­阴­森恐怖之感!

看着看着,甘十九妹颇有见地地点头道:“敌人的奥妙就在这里了。”

别看阮行平常一身武功了得,此刻身处在这种微妙的阵式中,他却难以逞能,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噤若寒蝉!

甘十九妹回过眸子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怎么,你害怕了?”

阮行伸了一下腰,作了一个倔强的表情。

甘十九妹道:“如果你还有胆子,就给我赶兔子去。”

“姑娘是说已经发现了?……”

甘十九妹轻“嘘”了一声,向着那片竹子噘了一下嘴,小声道:“呶,你去吧。”

阮行向着那片竹子打量了一眼,没有吭声。

甘十九妹道:“你用不着害怕,对方阵势虽然厉害,但是,你手里的火折子,就是护身符。”

阮行顿了一下,点头道:“卑职遵命!”

话声一落,身形已穿空直起,三四个起落、已扑向那片竹林!就在他即将纵身进入的一刹,猛可里由林子里穿出了一股寒风,阮行心中原就有几分胆怯,乍然觉得有异便立刻站住脚步。不容他出声喝问,一条人影电光石火般地已向他身边袭了过来。阮行身子急忙向左一个滚翻,仿佛看见来人是一个长身瘦削的中年斯文人,本身又感觉到被对方张开的掌势罩定。

来人端的是出手高明,一现身即摆出了强大的攻势,使得阮行慌张中窘于应付,惊呼一声,拧身就退。那人只不过是摆上一个架子而已,其用心无非是声东击西。

就在阮行误以为他是用“排山运掌”的重手法来伤害自己时,对方那只巧妙的手却有“偷龙转凤”之妙,沉下去又扬起来,只一下,已搭在了阮行那只拿着火折子的右手腕上。

阮行心中一惊,这才弄清了对方的来意,心中一急,右手一翻,用手里竹杖,直向这人脸上点去。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已经太慢了一点。这个人手劲奇大,在阮行竹杖才翻起的同时,已完成了夺取火折子的工作!

来如风,去似潮!

就在阮行感觉到手腕子一阵发麻时,那只亮着火焰的火折子已到了对方手上,对方身子在自己发现注视时已退出了丈许以外。

面前人影再闪,甘十九妹自空而降。

甘十九妹的来,那人的退,阮行的出手,三者之间看起来几乎是同一个势子,只有身负奇技的杰出高手,才能在这个看似同时的节奏里,分出快慢前后,其间距离当得上间不容发!

现在,当他们彼此站定之后,发觉到自己的“秋毫无损”时,却有了“咫尺天涯”的陌生感觉!

来人三十不到的年岁,黄衣黄巾,瘦高的身材。他手里高高地举着原先还在阮行手里的“火折子”,火光照耀着他瘦削清癯的一张脸,只是这张脸显然已充满了忿怒,有些扭曲了。

阮行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这么丢过人,尤其是当着甘十九妹的面,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怒吼一声,他遂即向黄衣人扑过去。

甘十九妹出声喝止,已是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阮行身子方一纵起的同时,黄衣人倏地手势一翻,火折子改拿到了另外的一只手上,休看这小小一点移换,对于来攻的阮行看来,却有极大的转变!阮行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瞬息间面前持火的黄衣人变成了两个人。

一刹间,两个人又变成了四个。

四个同样的黄衣人,每人手上拿着一把火,挺立在他面前!这种玄妙的阵势变幻,却非阮行所能窥其堂奥。

由于这种巧妙的转变,使得阮行简直无所适从,一时间连出手的对象都模糊了!惊惶中,只觉身后劲风袭项,已为甘十九妹一把抓住了后领。随着甘十九妹一个后拉的势子,轻叱道:“回来。”

甘十九妹这一手,对于惊慌中的阮行来说,诚然是救命之招了!

起来得快,落下得更快。

阮行落下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骨碌,方一站起,只觉得身侧附近,前后左右,全是对方黄衣人高持火炬的身影,一阵天旋地转,迫使得他又坐了下来。

惊惧中,只觉得一只手掌,拍向他左面肩头,道:“蠢才!你少安毋躁!”

阮行方自听出是甘十九妹的声音,心中一放,却已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等到他坐定之后,再开目四看,情形显然已恢复了原有的形状,甘十九妹紧紧站在身旁,黄衣人仍然站在原来地方,手上仍然拿着那把火。阮行这才忽然想起来,敢情对方所设置的阵法微妙至此,一时心胆俱寒!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那个黄衣人何以一上来,就夺取自己手上的火,原来这把火正如甘十九妹所说是足以破坏对方阵势的关键,如今这把火到了对方手上,即形同“太阿倒持”,情势却又不同了。所令他安心的是,甘十九妹已经稳住了阵脚。

黄衣人手中的那把火,一连变换了好几个姿态,甘十九妹仍然挺立如昔。

“姓晏的,你少来这一套鬼吹灯吧!”甘十九妹秀丽的那双眸子,狠狠地盯视着他:

“就凭这点鬼伎俩又岂能吓得了我?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黄衣人显然也发觉到甘十九妹的明智与不易受欺,当时遂即不再移动手上的火种。

“你就是人称甘十九妹的那个姑娘?”

“不错,我就是!”

“可有真实的名姓?”

“甘明珠!”

“甘明珠!”黄衣人冷冷地笑着:“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吗?”

甘十九妹打量着他,点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Сhā手管闲事姓晏的吧?”

黄衣人一连向前走了几步。

火光之下,他脸­色­沉得可怕:“甘明珠,你可看见了我系在门口的‘黄麻令’?”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看见了。”

黄衣人道:“你可知这件物件所代表的威信?”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请问足下大名怎么称呼?”

黄衣人忿忿地道:“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了!甘明珠,我们晏家的威信,是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你也不例外,我且问你,你把米老上人怎么样了?”

甘十九妹道:“我已经完成了这一趟的任务,米老前辈已经死了!”

黄衣人面­色­一阵大变,长眉一挑,怒形于­色­道:“什么,你把他杀了?”

甘十九妹冷冷道:“我只是完成了家师所交付给我的任务。晏少侠,我久仰你们晏家的盛名,也很了解家师与令尊之间的互不侵犯,所以,我奉劝你不要Сhā手管这件闲事,足下功力不弱,这件事你最好权衡一下得失轻重,三思后行!”

黄衣人“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晏春雷,”甘十九妹冷冷说道:“晏老爷子的爱子,我听说过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你Сhā手在这件事情里,晏少侠,你去吧!”

晏春雷愣了一下,长眉猝扬,一声朗笑道:“甘姑娘,你说得好轻松!”

甘十九妹道:“怎么?”

晏春雷笑声一顿,打量着她道:“姑娘你毁令在先,破阵杀人于后,此时此刻,轻言一句,就想把我姓晏的打发离开,未免也太轻松了!”

“那么晏兄你的意思又要怎么样?”

甘十九妹脸上依然带着笑靥,显然并没有十分把面前的这个晏春雷看在眼里。晏春雷当然深深了解到面前这个少女的不可轻视,只是他自视极高,眼前情形不战而迟,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我要把你留下来。”他冷笑道:“要令师水红芍亲自到我晏家堡当面作个交待。”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足下如果真有这个本事,我倒乐得从命,只怕你说得到做不到!”

晏春雷“呼”一下把手里的火折子摔在了地上,用脚把火踏熄。

眼前顿时一片发黑。可是尽管这样,却并不能阻止住彼此的奇$%^書*(网!&*$收集整理视线。黑暗里四只发光的瞳子狠狠地对看着。

晏春雷冷笑道:“甘明珠,我风闻你一路南来,威风八面,今天你碰在了我晏春雷的手里,我要叫你尝一尝我晏家的风雷剑法。”

甘十九妹道:“我候教了!”

晏春雷脚下,快速地向侧面一连移了六七步!

甘十九妹却向相反的方向一连也跨了三四步。

晏春雷站定脚步的同时,甘十九妹也停了下来。

这当口,阮行却识趣地赶忙站起来,张惶向一旁退开,不过,他有了前此的教训,深悉对方阵势厉害,身方纵落,遂即赶忙又坐了下来。这么一来,果然落得暂时相安,只是对于他们双方的搏斗,却是难以Сhā手。

晏春雷,甘十九妹,显然属于剑道中的高手,似乎他们双方,都已了解到出剑的地位重要,尤其是第一剑。一个懂得上乘剑术的人,绝不轻易拔剑,更不会轻易地挥出第一剑。尽管是黑夜里,他们双方也显得异常的敏锐,彼此紧紧地迫盯着对方,哪怕是对方一点小小的异动,也不会放过。

晏春雷终于抢上了一个小小的土丘,借着斜上的坡地,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这时候,甘十九妹却也在两棵修竹之间站好。

他们双方似乎都已经选择好了自己有利的地位。

甘十九妹的一只纤纤玉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胸前的那口短剑上。

晏春雷却摸向腰间。

夜风飕飕地吹着,地面上­干­枯的竹叶,像是无数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当空是一弯寒月。

晏春雷已经回复了沉着,他的手缓缓探向腰间,摸着了别在腰间的剑把子。

值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对方甘十九妹那边所传过来的森森剑气!

晏春雷心中这一刹充满了震惊!

他没有想到对方剑术造诣如此之深,他也有一片欣慰,因为他迫切地寻求着这类的劲敌,已经很久了。

一个孤芳自赏的剑士,是很可悲的!

静寂的时光,消逝在彼此深邃的目光注视里,消逝在空中飞舞的竹叶里。

两个人只是彼此注视着,久久不曾出剑。

晏春雷忽然冷笑一声说道:“甘姑娘,我们晏家的风雷剑全套只有三招!你只怕难以躲过。”

甘十九妹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冷漠地道:“那要等着事实来证明了。”

她冷漠地笑着,又道:“承情预示先招,既然这样,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只为你准备了一招。”

“一招?”晏春雷冷笑着,脸上现出了怒容。

“不错!”甘十九妹芜尔地笑着:“你也用不着生气,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行走江湖,我还不曾出过剑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晏春雷几乎忍不住拔剑而出,他一向目高于顶,想不到今天遇见的这个姑娘比自己更自负、更狂!

甘十九妹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一个值得我拔剑的人!如果今夜我被迫拔剑,你将是第一个人,我希望能有这个拔剑的机会。”

晏春雷一刹时睁大了眸子。转瞬间,那睁大了的眸子,却又收成了一线。

“好吧!”他冷冷地笑道:“甘姑娘,我们手底下见分明吧,万一兵刃无眼伤了你,却要请包涵一二!”

甘十九妹道:“彼此彼此!”

晏春雷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他发觉即使在斗口方面,也难以取占上风。

形势的演变,已到了无可化解地步。

一蓬剑光由晏春雷手掌间现出来,摇颤的光华,显示出他手上所持的,是一口蛇形软剑,二尺七八寸的长短,仅仅有二指宽细。剑身上交织着青白刺目的一蓬寒光,说明了剑质本身的名贵。能够持有这口剑的主人,当然绝非是泛泛者流!

甘十九妹仍然不曾拔剑出鞘,她的目神,全神贯注着的不是对方那口剑,而是对方的双肩。

“剑随肩”,这种高妙的剑术理论,也只有身赋有那种高妙身手的人才能省得。现在,甘十九妹也体会出对方剑上的寒气。

由于双方的门派、体质,以及浸­淫­的手法不同,因此透过剑身的那种特有气质也就大相径庭。晏春雷大概是属于“乾罡”一路,甘十九妹却是“极­阴­”之质。环绕在二人身侧的枯叶,像是忽然遭遇到了某种力道,悉索有声地向外排斥开来。渐渐地这些枯吠、围绕着二人身侧团团移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万千竹叶离地飞舞疾转,就像是遭遇到了龙卷风的风柱。

晏春雷似乎已施展出他们晏家不传之秘的内功:“二心桥”。

巨大的力道向外继续排斥着。

甘十九妹脸­色­益冷,她长发飞甩,衣襟起舞,显示出对方的内力,已经严重地威胁到她了。然而,深知水氏内功“五指灯”的人,如晏春雷者,就绝对不会上来太过于乐观。

甘十九妹的身子,好像缓缓地蹲下了一些。她飞舞的衣襟与长发,最先恢复了平静,渐渐地,环绕在她身边的那些枯树叶,似乎也转动得没有那般快了,越来越慢……最后忽然趋于静止!

即使不懂武功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双方的敌对行动已经明显地展开了。在他们不曾交剑之前,已经先搏斗了一场凌厉的内功:“五指灯”对“二心桥”!

强大的力道仍在继续对峙着。

晏春雷忽然向前跨出一步!甘十九妹的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两个人身子都在簌簌战抖着!

彼此又相峙了一些时候,四周一片静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子那种唰唰的响声。

晏春雷在长时间运施内力之下,眉心已沁出了汗珠,甘十九妹似乎仍能保持着原有的平静,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为她绝不轻松!双方似乎都明白制胜敌人的要诀,端在忍耐到最后的一刻,在敌人已经无法支持住的时候,你仍能坚持挺住,你就赢了。

晏春雷一上来就采取“攻”的地位,是以他此刻也就越加显得不轻松!他以无比的内气功力,试探着逼近对方,在对方的身侧四周,寻找着空隙,以便伺机出剑。然而,他的这番苦心,显然是白费了,因为在一番试探之后,所得的结果却是无隙可入,对方那个姑娘身侧四周,显然包裹着一层浑圆的潜力,这层潜力使得她身侧四周无懈可击!

晏春雷显然已不能再等候下去了。

他不止一次地用左手食指,把那口蛇形软剑的剑尖扳过来,使之成为一圈剑环。透过了冷森森、银灿灿的那圈剑光,他打量着她,瘦长的身躯忽然转侧了过来。

一只夜鸟,恰于这时振翅冲霄直起。

晏春雷把握着此一刻,遂即展开了他凌厉的攻势,蛇形剑戛然弹起,无比的剑气,像是万道银针,陡然间向着甘十九妹身侧袭过去。

人身、剑势,几乎化合成一个势子,正是上乘剑术中所谓的“身剑合一”!

这一剑似“醉倒斜阳”,又像是“天女散花”!

蛇形剑在他强劲的手力里,变成了一圈轮光,猝然间,向着甘十九妹身侧外围劈砍了下来。强大的劲风,同时也随着晏春雷进攻的身势,有如“浪打礁岩”般地直向着甘十九妹身子猛袭上来。

剑势、掌势、力势,三者合而为一,这就是晏家极负盛名的“风雷三剑”里的第一招起式:“雷霆万钧!”

自从晏春雷懂事以来,还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接架住这一剑招的。“黄麻客”晏鹏举也曾自豪地推许他这“风雷三剑”为天下第一剑招!晏春雷本人对这一招剑招也寄满了希望,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招会落空。

然而,这一招他竟然落空了。

甘十九妹的身子变成了一盏弓,整个身子凹进去,迎着晏春雷挥砍下来的剑势,成为一个弧度!在这个弧度里,晏春雷的剑由上到下,紧紧擦着她的衣边落了下来,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其间距离,看上去间不容发!甘十九妹虽然闪开了他的这一剑,只是看上去绝险,她足下飞点着,整个娇躯作弧度地向上腾起来。

晏春雷怒啸了一声,紧接着,展开了第二剑。

第二招是“风满楼”!

狂舞着的剑势里,他这口蛇形软剑化为一片剑气,一片剑海,忽地呼啸一声,旋转起奇光刺目的一个大漩涡。甘十九妹显然在他这剑光所形成的漩涡之内,无论如何也势难逃出!

眼看着甘十九妹窈窕的身子,即将在这层层的剑气里化为­肉­泥!

就在这一刹那,她拔出了佩在前胸的那口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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