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没有训练科目,各班都在组织政治学习。床是不能乱坐的,于是我们都坐在小马扎上,马扎大概只有半块砖头那么大,很低,一帮大老爷们儿坐在上面,咋看咋像蹲着。班长胡乱地讲了几句“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之类的话,就开始和我们聊起天来了。这个班长姓黄,叫黄有金,四川人,我们军训结束时他正好退伍。这是他刚接手我们时告诉我们的。我认为这家伙是最虚伪的,凡是营长连长从我们房门前经过,他就会挺直腰板大声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人民军队的宗旨”。等巡查的上级一走,他就跟我们扯别的。他告诉我们排2班的班长外号叫“矮冬瓜”,部队里他们是一个连队的。他说他们还打过几次架,“矮冬瓜”每次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打过架我想应该是真的,因为这几天来他们两个从来不说一句话,不过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能打过“矮冬瓜”,他一百斤都不到,胳膊还没有“矮冬瓜”的一半儿粗。
最后,他说为了加深了解,让我们自我介绍,而且必须介绍自己父母的职业。于是大伙就按顺序开始介绍起来。父母们是职业也是五花八门,有开车的,有做会计的,也有做老师的。当张海舟腆着大肚子站起来开玩笑说他父母都是厨师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依我看,这家伙不但虚伪,还势利眼。当黄师傅说他爸爸在军队管退伍安置工作,是大校军衔时,这位黄教官是肃然起敬,拍了拍黄师傅的肩膀,很有深意地对他说要努力表现,争取优秀军训学员,还说他们两个都姓黄,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大家一看都明白,黄教官是想让黄师傅他爸帮忙安排退伍工作。我这时才明白怪不得黄师傅叠被子总是最方正的,敢情是他爸从小训练的。我心想,优秀学员的事你是没戏了,团长都说给我了,你们还争个屁啊。轮到我介绍了,我实话实说,我老家是外地的,我爸是建筑工人。我还没说完,姓黄的教官就露出了鄙夷的角色。我一看他这表情就来火,我低着头没吭声,要不是他是教官,我上去就给他两巴掌。
“你爸这月工资发了吗?包工头没拖欠你爸工资吧?最近国家可有政策啊,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姓黄的斜着眼笑着说。
“拖你娘了个熊的!”我早就火了,用家乡话狠狠骂了一句,冲过去给了他一脚。他一个定墩从屋里摔到了门外。大家伙一边拉着我们两个,一边劝。“谁拦我我跟谁急!”我喊着去抄板凳。要不是宋小奇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凳子早扔过去了。姓黄的也用四川话小声骂了声“龟儿子”,不过他不敢大声骂,更不敢动手,闹到团部也是他理亏。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就再没用正眼看过这姓黄的一眼,虽然我见他一次心里骂一次。他也很知趣,没跟我再说一句话。
军训中最累的一项要数野外拉练,我们要从军训基地跑到20多里以外的山里的打靶场。由于从小体质就不是很好,长跑一直是我的弱项,所以从初中时跑1000米开始,我几乎很少完成体育课的长跑测验。还好因为要照顾女生,所以队伍行进得并不快,所以沿途还可以欣赏山间的景色。这里的确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宁静而且祥和,除了偶尔经过的牧羊的农民,见不到其他的人。小溪在山间欢快地跳动,冲刷着河底的鹅卵石。阳光照在溪水上,闪着亮晶晶的光。在山脚下避风的地方,一簇簇地开着金黄|色的野雏菊。中途休息时,无聊的男生们便对着野雏菊唱起山歌《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还有的则在沟边采摘圆溜溜的被秋风染红了的酸枣,放在嘴里一嚼,酸酸的。
打靶场就坐落在山坳里,四周是岱清色的山峦,远处的山涧上还挂着一个不小的瀑布。
“真是人间仙境啊!”小尹子感慨道。
不过依我看应该叫人间乐土才对。靶场边上建了很多酒店,虽说规模不及城里的大饭店,不过红火程度丝毫不差,门前停满了豪华轿车。酒店清一色的二层松木阁楼,很宽大,有的上面还挑着酒幌子。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酒店里面空调眩彩灯一应俱全,更有很多美丽的女服务员在里面忙来忙去。里面会不时走出挺着“腐败”肚子,西装革履的人,被人簇拥着钻进辆豪华轿车,向靶场深处开去。酒店挂在外面宣传的招牌菜名更是让人惊讶,不是孔雀肉就是鸵鸟肉,还有蛇呀蟒呀什么的,怪不得生意这么红火。
“妈的,有钱了一定来这儿消费消费。”很少发言的老丁咬着牙说。
“就你丫那德行,下辈子也够戗能来这儿吃一顿!”何小军开玩笑说。
“那可说不准,人家老丁没准找个有钱的阔太太呢。”我说,“我可经常看见人家老丁看报纸缝里的征婚启示。”
“靠,姓周的,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我军训完了回宿舍再收拾你”老丁笑着说,不过脸已经红了。
队伍继续往靶场里面走,我才发现酒店招牌菜可不是虚假广告,人家可是有货真价实的东西。在几棵中间搭建的大笼箱里,真就有上百只孔雀和说不上来名的野禽,旁边还挖了两、三米深的水泥池子,里面养了十来只澳洲鸵鸟,可能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屠杀的命运,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没有显示出丝毫热情,懒洋洋地卧在土堆上。偶尔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蟒蛇我倒是没看见,估计都养屋子里了。
靶场建立在大山的豁口处,后面是光秃秃的悬崖,上面能看到无数清晰的弹孔。悬崖像一尊受尽苦难却始终带着微笑的佛,用胸膛承受着数十年来数不清的枪击。或许佛用那双阅尽苍生的慧眼,看到了酒店里面用动物的血肉换来的快乐与奢华,微笑中不免露出一丝苦涩。
与这佛的庄严肃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射击道两边的树丛里搭建的临时“厕所”。所谓“厕所”并没有半天厕所样子,即使叫临时厕所也算不上,所以只能加个引号了。“厕所”是用大块的施工用的蛇皮塑料布绑在几棵树上围成的,不过有一点功能到是和真正的厕所一样,就是也供人大小便用的。这些围布根本起不到一点遮蔽作用,他的作用可能就相当于告示牌,告诉那些内急的人,这是厕所,在这里大小便不罚款而已。因为风一吹,塑料布就会被掀起来,随风舞动,蹲在帘子底下的人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射击道另一边的帘子下的“详情”。以佛爷的道行肯定是目不斜视,不过人就不一样了。每当帘子被风掀起时,男生们的眼睛就会往对面瞟上几眼,然后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下排出的秽物。之所以低头看那些恶心的东西,并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而是因为,既然大家都往女生那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为了避免尴尬,大家便都装做没看见对方的偷窥丑行。我没看见别人偷窥,当然别人也没看见我偷窥,大家也都心安理得,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妙,真是妙,这真是对千百年来我们中国人某种心态的绝妙讽刺。你我都可以装做没看见,可是佛一直清清楚楚地看着呢。
在此,我告戒大家一句,以后大家谁有幸去那里打靶,偷看几眼就看了,千万别尝试走近了看,因为中间的射击道时常会飞出子弹。不过如果您心理变态到极至,非要想走近看个清楚的话,那么请您买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后再来。
按规定应该每人打五发子弹,不过教官们可能是怕我们打枪累着,所以在装填子弹的时候总会在自己兜儿里留下一两颗,谢谢教官们的关心,我一定好好打。于是我感激地趴在地上,对着佛爷的肚子打了三枪,对面石壁上飞落的石屑激起了几点白烟。
我们虽然是没累到,不过我到是真担心在贵宾专用道打枪的那个胖子会不会累着。那个胖子就是刚才从野味馆里出来坐进豪华轿车的那位,看来人家就是有身份,连给他装子弹的人都是个上尉。人家拿的可不是我们这样的打一枪还要拉一下枪栓的步枪,人家用的可是机枪,一梭子就能响半分钟,也不知道是多少响的,反正比过年放的鞭炮都长。打完枪几梭子,大款站了起来,边上的漂亮的女秘书马上过来给拍了拍身上的土,又亲手给大款披上了名贵的呢子大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说的是文人最大的享受,这位抱着机枪乱扫的人也能有这么个美丽红袖相伴,应该更是有一翻别样的享受吧。
“肯定是二奶。”小尹子推了推我说。
“你咋知道的?”我问他。
“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野外打靶,能是合法老婆吗?知道为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豪华车却不少吗?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你没听过这个顺口溜吗——吃野味,开野房,不是二奶就野鸳鸯。”
“啥顺口溜啊,你刚编的吧,你小子,真行,赶明儿改说山东快书都行了”
“嘿嘿……”我们两个同时坏笑起来。
拉练回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累了一天的我们回到营房,连脸都没洗就一ρi股坐在床上喘着气。不过ρi股和ρi股是不一样的,张海舟的ρi股就质量大,产生的动能和势能都要远远大于常人,所以他这么一坐,就喀嚓一声掉进了床底下,床板让他给坐塌了。不过海舟就是不一般,人家没哭没叫,反而唱起来大学生中最流行的网络歌曲:
“我说得回哥们儿以前我还练过,要不还不被你整成肛裂啊,我说诶诶诶……”
从床底下爬出后,海舟径直朝我走来,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我心想完了,这家伙不会晚上要和我挤一个床吧。
“周大哥,咱们是哥们儿吗?”果不其然,这家伙开始兜圈子了。
“是哥们儿,是。”我很勉强地回答。
“既然是哥们儿,晚上我先睡你这儿一宿吧。”
“不是兄弟不让你睡这儿,我怕你把我挤掉下来摔死啊!”他平躺下最少有四、五尺宽。
“没事,你睡里边好了。”
“哥耶!我睡里边还不得让你给挤成肉饼啊!”这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这家伙最好吃,我干嘛非提肉饼这茬儿呢。
这下一直在酝酿的曦哥可实在受不了了,曦哥带着哭腔说:“张大哥,张亲哥,你说你干嘛非要和他挤一床呢,你挑也挑个下铺啊!你要是把上铺压塌了,我这睡下铺的还不得成肉馅儿啊!你看这么着行不,我给你在边上垒个我们东北土炕,保证舒服结实。”
这话一出,我们全傻了。这曦哥的懒可是出了名的,平时得连内裤都不怎么洗,今天却主动揽下这活儿,真是感动的我们无话可说,所以大伙都决定帮曦哥这个忙。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一定要赶在天黑前垒好,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特别是我和曦哥,我们一个肉饼一个肉陷,更是甩开膀子卖力气。我们一部分人推倒了一个废弃的长自来水水池子,取出里面的砖头,另外的人挖水和泥。这个过程打掉了隐藏在水池下和地底下的耗子窝点三个,打死耗子十三只,估计每年能给国家节约粮食数十公斤。工程在天黑前如期竣工了,看着张海舟安安稳闻地躺在上面打呼噜,我和曦哥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劳累了一天的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离军训结束还有最后两天的时候,我偶然在训练场里的花坛边看见了我们连的连长,我向他敬了个礼,他没起身,只是对我笑了笑。用赵本山的话,笑比哭还难看呢。连长正坐在那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边上还有一个人在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我们学生会的一个干部。我是一直看不惯这帮所谓学生会干部,一个个对上拍马屁讨好老师,对下又总是做着永远不变的笑脸,可背后指不定说你什么坏话呢。这个学生会干部不止一次和连长套近乎了,不知他哪里打听到连长爱玩游戏机的,从一开始就主动拿着新版的GB游戏机和游戏卡给连长大人消遣。不过我看到今天这一幕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团长早就说好优秀学员是我的了,你们还套那近乎干嘛。团长可比你的主子大了好几级呢。
最后一天只有一个活动,就是军训大阅兵。训练场上,上千人站在一起,红旗招展,刀枪林立,气势也颇为壮观。
“阅兵仪式,现在开始,升国旗!升旗手某某,护旗手黄大军、李伟军……”
哈哈哈哈,没等主持人说完,底下炸了锅的大笑。队伍里有人小声说了句,“靠,升我们的旗,用日、伪军给我们护旗,哪个傻X安排的,真搞笑。”
升旗结束开始走分列式。每个方阵走两遍,一遍正步一遍跑步。这时候,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个方阵喊着洪亮的口号,踢着标准的正步经过主席台,可能是大家太认真太用力了,一个哥们儿的解放鞋被甩飞了。解放鞋在主席台前划过一道漂亮的绿色弧线,落到了原地。这下当然又免不了大家一笑,不过人家也真敬业,脚丫子在满是碎石的操场上跺着,步伐一点没受影响,坚持走完了全程,不过人家踢起的都是整齐的解放脚,这哥们儿则隔一只脚就踢出一双白袜子。那只甩落的解放鞋经过后面十几个方阵的踩踏蹂躏,已经变得抽抽巴巴的不成样子了。不过更绝的还在后面呢。第二遍是跑步分列式,在那个带一只白袜子的方阵跑步经过主席台后,鞋子竟然不见了。掉鞋的那小子竟然在万军之中不停步、不弯腰把鞋子又穿上了。这回不光是我们,连主席台上的领导都惊讶得面面相觑。这等功夫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不知道他练了多少年了。
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大阅兵结束了,我们的军训之旅也结束了。当我登上返程的大巴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五天的军训营,它在熙熙攘攘十五天后,又变得冷冷清清了,或许过几天还有其他学校的人来到这里,使它重新热闹起来,年复一年,来来去去,这样的变化还会继续演绎下去。又过几天,学校召开了军训优秀学员表彰大会,不过最后并没有我和叨哥,我们被另两个人取代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给连长送游戏机的学生会干部。回想起花坛边连长对那富有深意的一笑,我忽然间都明白了。我没有太多的抱怨,我只是用阿Q“精神胜利法”安慰了自己一句:几句马屁和一个游戏机就能换来的荣誉,不要也罢。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7)
七
把玩了一年的心收回到学习上,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坐在自习室的里,心里常常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还好我是和宋小奇一起来的,看着他在做什么,我便跟着做。如是几次之后,心里稍稍有了点充实的感觉,学习也开始渐渐步入正轨了,不用宋小奇叫我,我自己便主动到学校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学习。
我们学校的自习室很宽裕,所以很容易找到位置,这并不是说我们学校教室多,实在是来自习的学生太少了。有时候听着网络流行的《大学生自习室》里描述的那些困难的找座历程,我很庆幸自己能来到这个学校,虽说是平时到食堂吃饭挤点儿,但是学习的地方却很清净。反正我们来上学不是为了来吃的,吃饭时费劲点能换来好的学习环境,也是值得的。古人不是常说“静思笃行”之类的话吗?看来安静的学习环境对于学习和做人都是有很大帮助的。时下不正流行什么给大学排名的热潮么,依我看来,那些院士教授数量、校舍大小、学生素质的高低、科研机构的实力等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安静少人的自习室,如果加上这条标准,我们学校的排名恐怕要提前最少三十名了。
要说图书馆人的也并不多,而且还是新建成的,面积很大,可是要想找个座位那是真难。一般情况下,图书馆都是满员,还有一个怪现象,就是凡是看书的都站着看,凡是坐着的大部分都不看书。其实说实话,这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因为那些坐着的大半都是些不是人的东西,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您可别说我说话难听净是骂人,那些的确不是人,可以这么说,凡是不是人的都坐着呢。这坐着的都有谁呢,说出来保准你们都认识:有书包,有水壶,有饭盒,有作业本,有教科书,也有球拍,有刚从学校计算机房卸下来的鼠标,有食堂里刚出锅的山东大煎饼,更有胆子大的还拿自己钱包占地方,占就占了吧,这人也不露面。有的人上午一早就占了到晚上还没来,更有的上面都落满了灰尘,也不知道放这儿几天了,我估计那些占座很多天的饭盒,如果里还面有点米的话,往里面兑点水保准是陈年的好酒。
就在今天我还看见一次人家占座的手段,一个字,狠。一个我不认识的姓王的哥们儿一下课风风火火地跑到图书馆,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打子作业本,把一排光线好靠窗户的位置挨个放上作业本。这家伙肯定是个老手,动作利索,可能是怕别人说他占的位置太多吧,他每个本子上写知道我为什么不认识却知道他姓王吗?本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呢,一共八个位置,上边依次写着:王大、王二、王三……一直到王八。王八兄占好位置,腰里的手机响了。
“喂!……啥事?……都有谁啊?就现在吗?……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去。”王八兄转身下了楼,往球场上跑去。
我心想你们这帮人是不是都变态,不学习你到图书馆干嘛呀,自习室里座位都是空的你不占,偏偏跑这里占。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我也是变态中的一个,我有空空的自习室不去非得挤在这里站着看书,累着活该!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在这现代化的图书馆里,护眼灯、暖气、空调、空气湿度调节器一应俱全,一年四季不冷不热不干不湿的,比什么都没有的教室强多了。
哎哟!说话间我肚子开始疼了,肯定是宿舍门口卖烧烤的黑心老板用了什么不好的肉了。妈的,老子整天去你那吃,给你生意捧场你还坑我,回头非得到消协投诉你不可,不过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上厕所如何擦ρi股的问题。我身上没带卫生纸,撕自己书,有点儿舍不得,撕图书馆里的又太不道德,我回头看了看王八兄占的桌子,计上心头,顺手拿起了王大就走。我心想拉肚子肯定要一趟趟跑厕所,得用不少纸,再说现在本子制造商有很多偷工减料的,封皮里面没几张白瓤,一个本子肯定不够用。何况都已经拿了,拿一个也是拿,不如都给包圆算了,反正你这占座儿行为也不咋道德,我这还等于为民除害呢,于是又回过头来连同王二到王八都卷走了。
厕所绝对是最现代化的,卫生洁具都是新的,闪着光。墙上还有红外线自动干手机,将湿手伸都里面,吹一会儿热气就立刻干爽了。
蹲在阁间里,抬头就小门儿上钉着的一个镏金的小牌子,每个小门儿上都有,上有四言诗一首: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吃饭刷盆,拉屎冲坑。幽默,睿智,贴切,不过吃饭时如果想起来这档子事儿,胃口肯定大受影响。左右的人造大理石光滑的墙面上还贴了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怪好看的。我仔细一看,都是些小广告。有印制很糙的大街上的电线杆上经常贴的那种“祖传秘方,治疗性病,一针就灵,绝对保密”的广告,还有诸如办假证,出售印度神油和金枪不倒丸,酒店小姐自我介绍什么的印刷得很精致图文并茂的广告。
上完自习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宿舍,而是漫步来到学校东边的绿地上。自从那碗面汤喝过以后,我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变得更喜欢关注更多美丽的事物而并不仅仅是一个游戏。
躺在长椅上,我仰望着夜空,如痴如醉。这个场景忽然唤起我儿时的美好回忆,儿时我也不正是这样躺在母亲的腿上,望着满天的星星问一些幼稚的问题吗?那时母亲常拉着我的小手一起数着星星,数了十几年,直到数到我渐渐张大,她慢慢变老,我们谁都没能数清,而现在,数不清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是母亲的皱纹与白发。街上喧嚣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整个校园沉浸在静谧中。月光淡极了,淡如水。如水的月光淹没了长椅上的我,淹没了整个校园。
“哦……”不远处的花丛发出一声娇美的叫声,微微晃动了几下。这声音像一粒小石子,投入到被月光淹没的平静的校园,激起了涟漪。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扩散到围墙边,在围墙上翻拍出小小的浪花。是花神,我兴奋地想,母亲小时候告诉过我的,花神会在静悄悄地夜晚轻轻叫一声,从花下钻出来,对着月亮祈祷。如果有人能见到她并对着她说出愿望,那么愿望就能成真。
我悄悄地走过去,拨开花从,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轻轻地许愿:“但愿……”
“操!”骂声中夹杂着一只拳头,我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一对男女从花丛钻出来中跑了。
月光水在“操”声中剧烈地震荡了一下,掀起了不小的波涛。我能清楚地看到月光涌过围墙,流到外面的马路上,汩汩作响。我不敢动,不敢叫喊,我怕我动作和叫喊会推波助澜,使它们流逝得更多。比起脸上的痛苦,我更痛心那些流逝出的纯洁的水,这纯洁的月光水只有在校园这方净土上,才能保持自身的透明纯洁完美,一旦流到校园外的尘世上,就会很快变成黑黑的污水废水,毕竟东西越是美好,就越容易被毁灭。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原本美好纯洁的东西消失的呢,就因为仅仅一声“操”吗?是你和我把本不该带进校园的欲望、贪婪、颓废都一齐带进来,是你、我,是我们自己亲手用欲望、贪婪、颓废挤占掉我们校园本来应该拥有的月光般的纯洁,我们就是一个个“操”。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操”。
我依旧呆呆地站在花丛边等着,直到月光再次把校园灌满,我才放心地向宿舍走去。
夜色下的福乐园网吧依旧繁忙,进出网吧的人的脸在红绿交替下的霓虹灯的照射下,变换着颜色。这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所表现出的融合力和宽容度要远远大于这个社会。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贫是富,无论你是民工、学生、商贩、游民、工程师、罪犯、教授,你只要走进去就都拥有同一个名称:网民。没有人因为你拿着拣破烂或收废品的钱上网而鄙视你,没有人因为你是个工程师、教授或者有钱人而对你表现出额外的敬意。在网络公司和网吧老板眼中,我们就是一个个金元宝,快乐地进去一次就被快乐地挖掉一点,他们不在乎这个元宝是大是小,因为无论大小他们所挖下的都是那么多。我自己也曾经是这些元宝中的一个,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被挖掉的不是自己,而是父母身上的血汗,在这点上,我知道自己都比不上捡破烂的。
在大多时候,每天晚上的10点多是我们最轻松惬意的时刻。这时大家大都已经洗漱完毕,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做累了,就可以爬上床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回到宿舍,我一边洗脚一边看叨哥和老丁下棋。他们俩棋力相差不多,又都喜欢钻牛角尖,经常是一个人非要尽全力吃掉对方的一个卒子,而另一个人则调动所有的兵力去保护小卒子,结果最后能进攻的子儿都没了,双方握手言和。今天他们走的还是这个棋路,叨哥正十面埋伏夹击老丁的边卒,老丁也不含糊,调来两大車横当竖支。这时宿舍电话响了,是找叨哥的,叨哥接电话的工夫,老丁到厕所去解决憋了半天的尿。
“周哥,杀盘儿不?”小尹子进来了。
“老丁去厕所了,人家和叨哥正下半截呢。这棋有意思,你来瞅瞅。”
小尹子看着棋盘也乐了,我们俩一使眼色,想了个坏招,把他们两人的老将拿掉。叨哥打完电话,老丁还没回来。
“老丁,再不回来算你输,我都打了10分钟电话你丫还没尿完!”叨哥到宿舍门口冲着楼道尽头的厕所喊道。
“等等,完了完了……”老丁从厕所里冲出来,边往回跑边提裤子。
中场休息后,两人继续开杀。这时连其他宿舍的也来观战了,人一多士气就高了,双方杀的更起劲了。一边是你来我往的撕杀,另一边是我们围观的阵阵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宿舍人疯了。
“吃……吃,吃”叨哥挥舞着大車。
老丁一边摇头一边服输,看着我们还在大笑,心里很不服气:“笑啥?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前我输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疯笑过。”
“老丁,继续,他们疯了,甭瞅他们!”叨哥又开始摆上了。
“哇!妈呀!”二班的黄师傅大叫一声从隔壁小陆宿舍跑了回去,光着身子,脸盆都扔下不要了。我看这家伙才真疯了呢,我们几个观棋的一起到隔壁去看个究竟。
这边小陆宿舍几个人正锤着床蹬着腿儿乐呢。一打听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黄师傅刚在水房用凉水泼完澡,回来经过小陆宿舍时看着宿舍的望远镜空着没人用,这机会真是难得,黄师傅过去抱着盆半蹲在望远镜前,开始往女生宿舍看。女生那边一个窗户伸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黄师傅调了调焦距,想看个清楚。当他调好焦距才发现,那是一架高清晰大口径的望远镜,还带红外线的,此时正对着自己,后面两个女生在抢着看呢。黄师傅老爸在军队工作,他很清楚地知道那种望远镜的威力,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扔下脸盆就光ρi股跑了。这时我才发现,小陆宿舍灯都不敢开了,帘子也拉得结结实实。
这时黄师傅已经穿好厚厚的衣服又回来了,这家伙真疯了,大热的天,他刚冲完凉水澡就穿着毛衣出来了。他没进门,把脑袋伸进来,心有余悸地说:“拉帘子关灯都不管用,那是红外线的,你们赶快把衣服穿上吧,多穿点儿,热点儿就热点儿吧!”
“看就看,看咱一眼又不少块肉,怕啥?”小陆宿舍的大黑躺在床上说。大黑是回族人,叫黑思墨。
“就是,这么热的天打死我我也不穿,脱还来不及呢。你丫不是经常冲女生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吗?人家看你你还不让人看啊。我看你赶紧改名别叫黄非,就你这胆子还扫黄打非呢!既然拉帘子关灯不管用,咱们就把心放宽点儿,就当女生没有先进武器,该咋样还咋样。”宿舍长小陆下命令道:“兄弟们,开灯!收帘!”
“亮家伙!”真淫荡接着小陆的话往下说。我们大家乐得前仰后合的。
“兄弟们,抓着他给丫阉了!”他们宿舍几个都下床了。
真淫荡撒腿就要跑。这等好戏可不能错过,我们几个看热闹的故意使坏堵住门口,眼看着真淫荡被他们几个按到床上。真淫荡一边叫一边笑,嘴里不住地求饶。黄胖子这下可乐了,主动过去帮他们几个料理。
“阉呐!阉呐!”大家开始起哄。
“淫荡兄,以咱们的交情我还能真阉了你啊,你说是不?你叫声大哥我就放你一马,咋样?”真淫荡连叫了好几声“大哥”。小陆继续说:“兄弟们,不阉他了,给他扒光了关阳台上吧!”
真淫荡一听,叫得比狼嚎还厉害。就一个大裤衩子,七个人一下子给弄光。真淫荡蹲在阳台大骂,可身子不敢站起来,一站起来ρi股正好对着女生宿舍,这蹲下来嚎叫的样子更像狼了。不过小陆也怕玩笑开大了,把裤衩又给扔到阳台了。
熄灯了,笑了半天的我们摸着黑爬上了床。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马上睡觉,都要聊会天儿,用我们的话就是“啖B”。
“周哥,最近你咋爱学习了,好像变了个人儿啊。”大华趴着说。这家伙睡觉脸从来不冲上。
“我都挂八科了,再不学恐怕都毕不了业了。”我说的可是实话。
“嘿,咱们班男生有几个没挂科的啊。”黄站说。
“最近咋没看见曦哥啊?”
“操!曦哥现在可爽呆了,他和梁柱子一起带着女朋友外边租房子住呢。就在福乐园对面的平房里,一间,不到三十平米,一个月就八百多。现在像这样离学校宿舍都近的房子也不好找了。”大华说。
“梁柱子谁啊?”我问。
“梁柱子都不知道,就是四班的那个长头发的,老来找曦哥的那个,他爸是大款,听曦哥说他一个月最少花八千块。他女朋友还是咱们班的呢,就是那李淑云。”
“操,是她啊,她咋跟梁柱子搞上了,她不是有男朋友吗?现在的女人啊,唉!”叨哥感叹了一句,老丁也感叹道:“八千,他一个月的钱够我家几口人花一年的了!”
“现在的女人还不都这样,都是冲着钱去的,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过几天遇到更好的了,说不定就又‘跳槽’了呢!”大华说,“人家换男朋友和换身儿衣服一样,有条件的谁不挑那贵的新的啊,是不是这理儿?”
“那你说一间房子他们咋住?黑天睡觉上错床咋办啊,嘿嘿”黄站开始坏笑着问。
“你懂啥,这在白领当中是很流行的,叫‘换ℚi俱乐部’,也叫‘AA制同居’,外国早就有了。再说了都是兄弟,错就错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你操这心干什么。你丫是不是也想凑份子啊。”何小军翻了个身说,原来这家伙还没睡着。
“日!搞对象还有AA制啊!你说对了,我倒是想去——谁不想去啊,可我去人家也得要啊,AA制你也得出点油水啊,我带谁去啊,我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呢。”黄站叹了口气。
不但黄站没有,宿舍里除了何小军有我们其他五个都是“1”(光棍),用一句新闻联播常说的话叫“五个‘1’工程”。几个光棍谈论这个问题,后果是大家都知道的:想着想着,我身上那个很像“1”的东西站了起来。
“你们有啥变化不?”我很含蓄地问。
“废话,早硬了。”老丁喘着气说:“都半天了!”
“老丁说话就是直,直来直去的。”我夸奖道。
“废话,他不但说话直,那儿更直,老丁同志是个值得我们学习的梗直的硬汉子啊!”大华很幽默地故意加重语气说“梗直”和“硬”这几个字。
老丁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大华的意思。“你们说华哥睡觉爬着睡,硬了咋办?”老丁用这个为难的问题回击了大华一下。
我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大华就很自得地笑了起来:“嘿嘿,你没看见兄弟我睡觉不枕枕头啊,枕头垫腰上了,这个方法很好得解决了困扰着喜欢爬睡的男人长达千年的重大难题,告诉你们,这可是我的养生之道,别出去瞎说。”
“操,真能扯淡啊!”何小军说:“和你们这帮光棍住一宿舍就是郁闷,这种话题有啥好说的,没劲!”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几个一起说。
夜深了,大家都有些倦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身上的变化还没有消退的迹象,这让我很难入眠,或许此时此刻,住在这筒子楼里的男生,有一半都因为这个而辗转反侧。想到明天我还要为那挂掉的八科补习,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以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疼痛处。这法子别说还真管用,我马上缓解了不少,他奶奶的,古人所说的悬梁刺股原来是这个意思,古人就是聪明!
“叮……”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破电话响铃声音贼大,而且一响就震得原地蹦起来,为此我们还向学校报修过一次,但是维修却说,人家都是响铃坏了来报修,没听说过声音大来报修的,结果人家不给修。大家都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不过我不能睡,这电话机离我最近,就在我脑袋边,所以我经常成为他们的义务接线员,再说了,我不接震几下就能给我震成脑震荡。
“谁啊?”我没好气地问。
“我,我是混蛋!”电话里回答道。
“我看你就是混蛋,半夜没事打电话骂自己,你精神有毛病吧?电话费多的烧心吧?”我见过有人实在无聊的时候随便拨个电话骂别人混蛋,还没见过打电话骂自己混蛋的。
“你是周哥不,别跟我闹,我有正事儿呢”电话里认真地说。
是不是我以前的哪个朋友和我开玩笑呢?“你咋知道我是周敬己啊?你到底是谁啊?”我说话客气了不少。
“我就是混蛋!”
“嘿!我认识的混蛋多了,你是哪个混蛋?”此刻我倒不生气了,只觉得好玩儿,反正不花我的电话费。
“什么?你认识好多混蛋?我长这么大就知道我一个是混蛋的。”电话里竟然充满了惊讶的语气。“我是二班的‘混蛋’,我现在在我以前同学那儿,晚上不回去了,你叫我们宿舍的明天上午帮我把作业带到学校。谢了!”胡文旦说。
“靠,是你啊!你咋不打你们宿舍的电话?”我问。
“肯定是小陆那家伙用电话线上网,拔了没给按上去,打不通。”
“行了,挂了吧,正困呢。”
胡文旦这家伙是江西九江人,说话本来就难懂,加上第一次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咋听咋像“混蛋”。
说起这个电话,趣事还真不少。那是在刚开学三个月的时候,我们已经混的很熟了,熟到了像今天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谈论男女之事的地步。那也是在我们半夜谈论女人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找明华的。大华接过电话开始聊了起来,这电话声音大,夜里又安静,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华哥,知道兄弟现在在哪吗?”电话里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是冯子啊!你小子净废话,大半夜不在宿舍能在哪!”
“嘿嘿,不是兄弟我吹,打死你也猜不出来,告诉你,我在宾馆呢!”
“有宿舍你跑宾馆干吗,嫌钱多给我点儿,我正愁没钱呢!”大华说。
“我给你钱,我还想跟你借钱呢。交个女朋友真他妈费钱,对了,你丫还单身呢吧,跟你说你别自卑啊,兄弟我现在正和女朋友开房呢,喏,听见水声了吗,正洗澡呢。”
“才去陕西仨月就找个女朋友,够狠,她是你们学校的吗?”
“恩,学管理的,长的还行,人也够开放,我认识她才一星期,她就让我带她开房,吓我一跳,不过咱不能给北京爷们儿丢人啊,我还得装成老手的样子。妈的,出门我腿肚子都发软。你是知道的,咱哥们儿以前光盘看了不少,还没真刀真枪上过阵。”电话里叹了一声气,“说实话,我现在还一直疲软呢,以前一想女的就能打起精神,现在想了半天还抬不起头呢,你给兄弟支个招儿啊。”
“这事儿你找我干啥,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大华说。
“要不你给我讲几个荤段子吧,没准儿就行了,抓紧时间,一会儿她洗完了就来不及了。”电话里还挺着急。
“你等等,我想想……平时听得也不少,今儿咋都忘了呢。等下,我给你问问……”大华捂上电话问我们:“兄弟们,有荤段子吗?我这兄弟急需,越荤越好,这小子萎靡不振了。”
“刚才周哥不是刚讲了个么,你就讲那个就行!”黄站提醒明华说。
“冯子!有了,我们宿舍刚讲的,听了保准管事儿!”为了帮助兄弟,华哥讲得绘声绘色的,“说从前有两个侏儒,一起去青楼找乐子。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甲侏儒出来了。听隔壁的乙侏儒还没完事,嘴里还喊着口号‘一、二、三,咚!一、二、三,咚!’。又等了好几柱香的工夫,乙才满头大汗地出来。甲说:‘兄弟你真行啊,足足一个时辰!’乙垂头丧气地说:‘妈的,这屋的床真高,我蹦到现在还没蹦上去呢!’冯子,咋样?管用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冯子的笑声,大华很高兴,说:“兄弟,别高兴过头了,抓紧时间吧!”
“抓紧个屁,我这一笑更不行了!哎哟!她出来了……”
“喂,是华哥吗?我是他女朋友小倩啊,那小子刚才说我坏话了吧,看我一会儿收拾他。冯子经常和我提你,我一猜肯定就是你!得了,妹子还有事要做,先挂了,有空妹子给你打电话噢,拜拜,华哥!”里面的声音充满了成熟的韵味,相隔千里,我们都似乎能闻道浓浓的脂粉气味。
“我的妈啊!这哪是学生啊,简直是个老鸨子!看来我这兄弟死定了!这姐们儿还说有空和我联系,求上帝保佑,她只是在开玩笑!”大华长舒了一口气趴到床上。
从这以后,电话只要一响,大华就会紧张地往电话边看一眼,问是不是找他的,如果是女的,他一定让接电话的问清楚是谁,确保不是那妹子他才敢接。如果说大华是受着电话的煎熬,那么我简直是在被电话蹂躏。这一起都是由叨哥引起的。
叨哥曾说过,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最多时有五个校花级的女生追他,号称他们高中“五朵金花”,他一直没答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有的不死心,上了大学还给他写情书呢。我们当然以为他是在吹牛,对于他吹牛我们已经习惯了。不过一天一个电话让我相信了他说的不是假话。接到电话时,叨哥不在宿舍,由于找不到叨哥,那女生竟然哭了起来。本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她这一哭我是束手无策,我只好笨拙地劝她,笨拙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说了啥。我就是这样不知所云地劝了半个小时,才把这位校花劝住,最后她告诉了我她叫姜心仪,并强行让我也留下姓名,还说以后找不到她的叨哥就那我出气。
叨哥回来后,我把姜心仪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跟我说那个女人就是追他最紧的一个,从小学六年级一直追到大一,追了整整八年,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叨哥还求我以后那女人再来电话,就想办法推说他不在宿舍。我本来不想答应,可叨哥“大哥,亲哥”地叫了半天,又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也就答应了。我心想,再难对付的女人又能咋样,又见不着我的面,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实在不行我挂电话!为了朋友我就奉献一次。
不过后来事实很快证明,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想法!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过了几天,姜心仪又打电话了,还是找叨哥的。我拿着电话,看了看正在床上看漫画的叨哥,叨哥做了个摇手的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告诉姜心仪说叨哥不在,叫她晚上再打。可能这女人料到我会这么说,她这回没哭没闹,很平静地开始讲述她和叨哥的过去。
她说她和叨哥的感情是由两只画眉鸟开始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叨哥在路边捡到了两只被大风从树上刮下来的两只画眉雏鸟,并将其中的一只送给了她,并约定看谁先把它们养大。她从那时起就喜欢上了叨哥。后来一起上了同一个初中,而且是一个班的,他们的交往更加频繁了。那时她的叨哥经常带着她去爬山或者到河边钓鱼,在一次他们两个爬到了山顶时,她向叨哥说出了心里的秘密,而叨哥却说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而已。从那以后,他对待她的态度就有些改变,甚至竟开始躲着她,而她就开始了她长达八年的旷日持久的追求叨哥的过程。一直到上大学还在继续。
说实话,我并没有心思听她讲这些,翻开《青年文摘》或者《知音》之类的杂志,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而且比她描述的还要凄美动人。之所以听完她的讲述,只是因为我抹不开面子挂电话而已。她用了两个小时来叙述她的八年,而我听这故事的两小时给人的感觉更是比八年还长久,两个小时干什么不行,我却在这里听一个陌生人讲述一个完全与我无关的故事,况且这个故事也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奶奶的,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我甚至责怪自己耳根子太软,轻易答应叨哥,而这时候叨哥却在一边兴灾乐祸地看着我。
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整整一个学期,她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寻找叨哥,甚至说过要跳楼、吃安眠药。我则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几乎都掉眼泪了。她要是想不开死了,警察到电话局一查电话,最后还不查到我头上来,我不成了谋杀嫌疑人了么。那一阵我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一听电话铃响就开始冒汗,后来发展得更严重了,听到闹钟,甚至上课铃响我都不行。学校的心理诊所我去了好几次,心理医生说这是“电话恐惧症”。后来,据说她去澳大利亚了,在上飞机前40分钟,她用手机最后一次蹂躏了我的耳朵,就再没有什么音训了。当时我真感谢那些给她办出国护照的机关人员,如果她再不出国,我就是花钱被蛇头关在舱底偷渡,也要跑到国外避一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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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8)
八
最近,我们都听说华哥发誓要告别单身,并开始追求一个女生。据说那女生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还在校诗歌大赛获过奖。据我的经验,一般的女生,你只须花钱给她买几件衣服再和她一起吃几次麦当劳和肯德基,或者带去环球嘉年华玩几圈,是很容易弄到手的。不过中文系的女生绝对是例外,她们不会因为你舍得花钱就跟你好,除了钱之外,她们还要追求一点儿所谓品位、情调。华哥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耻下问,作为兄弟,我当然的会帮他的。我告诉他:这样的女生,不喜欢过于直白的爱情表白,所以吐露爱慕之情一定要用文字上的东西,既然她喜欢诗,你不妨也用诗歌来表白。华哥当然不会写诗,所以我建议他最好用北岛、海子、顾城或者舒婷的诗,现在的所谓文学女青年最容易被这些诗人俘获芳心。
华哥当即就拿着我写的纸条跑到图书馆查书,并抄了一首送了过去。过了一天,人家也回了一封信,上面就写了仨字儿:啥?啥?啥?华哥拿着信找我,说他按照我说的从那几个人诗集里找了首诗送过去,人家根本没啥反应。我问他写的是啥诗,他说没记住名字,就记得里面有什么“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的句子。我说你傻吧,那种诗怎么能用来表白爱情。我给他找了一首舒婷的《致橡树》,我向他保证这个肯定能让她心动。第二天,那女生回信了,里面话多了不少,最后还说愿意和华哥成为朋友。
华哥很高兴地拿着信向我致谢,还给我买了八块钱一个的冰淇淋。我说你最好趁热打铁,给她写一些你对文学的理解和感悟,最好让她相信,你们俩的未来生活会像诗歌一样美丽动人,最好还亲手为她做一首诗。华哥听了点头称是,拿着纸开始趴到自己桌子上冥思苦想起来。从早上8点一直努力到下午5点,中间我们两次叫他下去吃饭他都没去。我过去一看,他一整天就憋出来一行字:我爱文学,我更爱你,以后挣钱了都给你!他哭丧着脸求我帮他写一篇。有了上次叨哥的教训,我可不敢轻易答应帮人感情方面的忙。不过华哥答应我如果事成,他请我到附近最好的火锅店吃火锅,菜随便我点。我想一想挺值,就答应了。
虽说本人肚子里只有大概1/5瓶的墨水,但是写个情书却是绰绰有余。要说替人写东西,我倒是很有经验的,从小学起,我就开始替犯了错误的同学写检查,条件是一块糖,到了初中,检查和情书的“生意”我都开始做了,检查的收费是一个烧饼加肉,情书最少是一支五元钱的圆珠笔。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已经提前达到了小康,所以报酬也涨到了一顿丰盛的火锅。
于是挥汗呵冻,临窗把笔,上撷瑶池之英,下探东海之珠,真可谓是精思傅会、惨淡经营,既然轻车熟路、成竹在胸,自然是一气千里、水到渠成。人家华哥都答应去星级火锅城了,我要是再不心疼这点墨水儿就太不丈义了,虽然我连那女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也必须把毕生积累的墨水挤到这张纸上,来表达对那个女人的爱。我从李太白的酒杯说到杜工部的草堂,从裴多菲的那棵缠绕的藤说到聂鲁达的那块漂流的木头,从德彪西的《大海》说到委拉斯凯滋的西班牙宫廷画,从《失乐园》的那场神与魔的战争说到《十日谈》里的那场可怕的瘟疫……最后还提出一个问题以资参考,问君特•格拉斯的那只铁皮鼓是否还能敲响。情书末尾还附上了一首诗,是我从楼道里拣来的校报副刊上刚看到的,索性给抄了上去。
诗样爱情
是缠绵地
蛇
缘着我的臂上爬
妖艳如流动的锦缎
摩擦着我的肌肤
让我感到惊悸地舒爽
惊悸于我地将死,它地离去
也许是冷血的
总随我体温流淌
它的血滋润我
我用体热温暖它
它在爬
血在淌
我痒
或许竟有毒
那么,它的吻
是加了毒的蜜
让我死之前
陶醉
多么仁慈的主啊
伸出舌
探知我的情
撩拨我
的欲
我终于不复顾一切
饮这蜜
再颓然,挣扎,惊悸
……
是缠绵的
受伤的
蛇
缘着我的臂上爬
X年X月X日
永远深爱着你的小华敬上!
写完了连我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心想这下就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的仙女也该动心了吧!那一顿火锅算是到手了。
过了几天华哥收到了那女生的回信,信的最后面用俊秀的字写着这样的话:你问我那只鼓是否能敲响,我想,如果我是那只鼓的话,只要你能成为我的鼓锤,那么一定能敲出最美妙的音符。
“她这是啥意思?”华哥问我,“我咋看不太明白呢?”
“她的意思是你必须请我到火锅城吃一顿,而且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说。
华哥听完,稍稍迟疑了下,开始大声欢呼起来。“啥时候去吃火锅?”华哥高兴地问,那样子像是我清她吃。
“你别高兴得太早,她只是看了信,还没和你见面呢,如果见面你说话露出马脚来,那事情成得了成不了还不一定呢。”我是好心告戒他。
“啊?这个……要是没确保成的话,那顿火锅现在咱先别吃了。兄弟你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一定帮我把她追到手。要是她答应我了,你就是大媒人,以后我再请你几顿火锅都行,咋样,周哥?”华哥态度十分诚恳地说。
我真是多嘴,吃了火锅再告诉他这些话也不迟啊!眼前这顿火锅暂时是吃不成了,看来要想是吃到这顿饭我还得再出点力。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你必须抓紧学习点文学的东西,这样以后才能长久,明天你去图书馆借几本文学方面的书,诗歌类的最好,你先努力背几天,到时候谈话时好投其所好。”
“诗集还用找吗?我这里就有,你今天就背吧!”在一边听了半天的叨哥发话了:“不是兄弟我爱吹牛,古今中外的典籍多少我也看过了十之六七,藏书也有不少,既然华哥要用,今天我怎么着也要割爱送华哥几本了。”叨哥一本正经地说,随即一头扎进他的箱子,撅着ρi股开始捣腾。说实话,他的箱子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个迷,平时一直都用一个超大号的铜锁锁住,很少打开,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里面都有些什么。印象最深的是上次班级组织野外考察,我亲眼见到他也是像今天这样,撅着ρi股从里面翻出铁铲子、锤子、瑞士军刀和登山鞋子,最后竟然还有一个单人帐篷,我心想:“你丫是不是在里面养了一机器猫啊。”从那以后我们对这个箱子就更加感兴趣了,不过却始终不能见识到庐山真面目。
只见伴随着他叮叮当当地翻找声,箱子里开始腾起一阵阵烟雾似的尘土,然后各种无关的物体开始向上抛起,最后又落回箱子里。面对着飞起来的破棉袄、手电筒、乒乓球拍子、铁扳手以及说不上名来的什物,我们几个人都看呆了,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他受到啥刺激从里面揪出条眼镜蛇来。翻了一阵,叨哥非常自豪地从里面拿出了他的藏书。他炫耀似地把封皮在我们晃了几晃:“旧是旧了点儿,古籍善本都这样!”
只见上面印着《唐诗一百首详解细说(少儿注音版)》,书上都是尘土,发黄的页面直往下掉着不知为何物的碎渣,书一角还被耗子啃成了锯齿状的大豁口。
“好书啊,好书!”我们一齐“夸赞”道。
于是华哥开始拿着这本书开始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一连几天来,他吃饭上厕所嘴里也没停过诗句。吃饭的时候就“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走路的时候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看见月亮就顺口来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喝口水也要大声叫几句“将进酒,杯莫停,呼儿将出换美酒”之类的话。可以这么说,除了拉屎没有相应的诗对上,其他任何一件事物都能引起他的诗性。于是,从宿舍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经常引来了其他宿舍哥们儿的目光,他们多半以为华哥中邪了。
过了几天,华哥和那女生约会了。按照我的方法,华哥手里拿了本三毛的《撒哈拉》用来附庸风雅,和她交流时,要一直不停地问一些关于文学诗歌的问题。那女生很高兴华哥能问出这么多文学方面的问题,她一条条回答,根本就没有机会向华哥发问,华哥当然不会露出马脚了。整个约会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当那女生提及君特•格拉斯的那只铁皮鼓能够弄出很响的声音时,华哥还是差点露馅儿。华哥听她说到什么“铁皮鼓”和“响声”什么的,便很认真地告诉她,格斯拉的“铁ρi股”能放出很响的屁声,他还把格拉斯颠倒错说成了美国好莱坞电影里的大怪物格斯拉。那女生笑了起来,以为华哥是在开玩笑,还夸他幽默睿智不落俗套,据华哥讲,他们当天就开始手拉手了。
约会回来后,华哥很高兴地请我去吃火锅,而且还把宿舍其他人也带上了。席间,叨哥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他的那本古书起了重要作用,非要华哥敬他三杯不成,结果最后喝得大醉,吐了一地。第二天,叨哥酒醒后很是后悔,说自己那么多肉白吃了,都没走完消化道,就都给吐出来了。
就这样,虽然我都不知道华哥的女朋友叫什么,但是我却成了他们俩的媒人。
当华哥和那个女生正处于热恋时,2003年的第一场雪来到了,这要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大街上的店铺开始张贴上各种印有圣诞老人的打折宣传海报,门前的树上也都缀满了彩灯。对于圣诞节,我历来没有什么感觉,他们说的耶酥我没见过,糖酥杏仁酥我倒是经常吃。何况我自己的生日我都懒得过,难道还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过生日吗?虽然他是个圣人,他的面子也已经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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