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五日这天,全世界有几十亿人给他过生日,少我一个又算什么呢?所以当班委会组织圣诞夜集体出游时,我并没有和大多数人一起参加。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欣赏着两边的街景。这街景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熟悉到我闭上眼睛都能清楚地说出每一家店铺的名字。按说这么熟悉的地方,似乎没有欣赏的必要,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圣诞节,它们被装点成与往常不同的模样。这就好比是一个你平时很熟悉的人,某天突然化了个很奇特很浓的妆,越是熟悉的,越是吸引你。
我坐在路边冰凉的石椅上,向往常一样看着天空。天空中的月高而小,残了半边脸,孤零零地挂在那。说实话,这一年多来,别人逃课我也跟着逃课,别人开玩笑我也跟着笑,别人扯淡我也跟着一起扯,别人看###讲黄|色笑话我也跟着一起看一起讲,表面上过着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内心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我很清楚这种孤寂感的缘由,我也很清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有着这种孤寂感。
每个人心理都有一个空间,在我们上大学前,这个空间就像是一个斗室,里面放了三五本书,我们都别无选择地坐在那看书。后来,我们上了大学,见识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事物,那个斗室也陡然间扩大成一个巨大的殿堂。它太大了,大到我们大喊一声都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大到让我们产生一种深深的不安与孤寂。于是,我们学着在虚妄的殿堂中聚会,聚会上我们上演着自己的节目:空虚、颓废、Se情、玩世不恭、追逐欲望……我们对着自己的节目感动着欢呼着,借以麻醉自己。然而聚会总是要结束的,在演员们一个个退场,回到自己的殿堂时,每个人感受到的依然是孤寂,在孤寂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又会酝酿下一次的聚会,我们就这样在聚会与孤寂中交替生活着。
从小到大,我的耳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现在,我考上了,却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方向,没有了目标,就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也许干枯的树枝绊住我的双脚,也许高大的楼房拦住我的去路,也许一场狂风暴雨把我打得支离破碎,也许在一个没有风的日子里落到干涩的黄土上,任人践踏……我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可以预知的结果。
无意中,我又走到了福乐园网吧。闪烁的彩灯就如一双眨着的眼睛,在用它那蛊惑的眼神召唤我我进去。我知道我不能进去,一个月前我喝下了面汤就许下过诺言,我不能再颓废下去,我要振作,那样才能对得起父母的血汗,才能对得起自己。我低着头,向前继续走着,脑海里,那双蛊惑的眼一直在看着我,我感觉我的手心出了凉汗。我觉得心里很乱,我想快步走开,可是脚却偏偏越来越慢,我甚至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双蛊惑的眼睛。
我还是走进了网吧。当我坐在网吧的电脑前时,我心里的强烈的自责开始在血管中蠕动,它们由我全身各处向我的心脏汇集,我感觉心里腻腻的,好像心脏漂浮在一片满是油脂的污水上,我感到恶心,我想吐。我知道我恶心的是我自己。恶心的我一边自责一边沉浸在游戏中,一个多月的分离,让我产生了初玩游戏时的快乐感觉,这短暂的快乐可以暂时让我忘却自责。
玩到深夜,我花光了我兜儿里所有的钱,从网吧出来了。天上的月已经转到西天角,还是那样高而小。
一阵寒风刮来,屋上树上的积雪在空中升腾起来,迷迷茫茫,如沙如尘。雪沫落到地落到路面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我从小就喜欢雪,喜欢下雪时跑到外面,听自己的脚踩在上面发出的“噗嗤噗嗤”的声响,而今天,我踩在这些飘落的雪沫上面,脚下传来的是一种脆裂的声响,已无复有原来的滋润。雪失去了滋润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了躯壳,就如我,我甚至想,如果把我放在下面踩一踩,也会是这样的声音吗?自责又开始蔓延,我怕极了。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直到我清清楚楚地尝到了嘴里的咸腥味,心才稍稍好受了些。这两巴掌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是用它们来安慰一下自己,减轻一点自责罢了,我知道,我以后还会这样堕落的,我很了解自己。
我恨它们,我觉得它们就是精神的鸦片,然而我需要它们,它们能给我带来快感,从更深意义上来说,我需要用它们来赶走空虚。生命中最难承受的东西是什么呢?米兰•昆得拉说是“轻”,现在我明白了,空虚就是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灵魂里积极美好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这种感觉是最可怕的,就有如一个患有绝症的人一点点的计算自己剩下来的生命。我灵魂中的积极与美好还有多少呢?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9)
九
元旦到了,每个宿舍都张灯结彩,准备庆祝了。我们宿舍买了一串吊花和几张喜庆的画,把宿舍装点了一下,还用肥皂水把地面狠很擦了几遍,平时脏乱差的面貌经过整治,竟然也焕然一新了。地还没干,进去就该和泥了,我们打算先去别的宿舍呆会儿。
每个宿舍都在扫除,惟独没有行动的是小尹子和海舟他们宿舍,所以我们“屈尊”来到他们的“寒舍”。他们宿舍脏乱差比我们宿舍可严重得多,东西乱放倒还能忍受,关键是气味太大。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那气味简直可以让一头大象窒息。对于我们整个一个宿舍的到来,他们颇感意外。
“欢迎欢迎,寒舍真是篷壁生辉啊,都是稀客啊!”小尹子还抱了抱拳。
“废话,你们宿舍除了你们自己谁敢来,来了都是稀客!”叨哥嘴里叨道。
我们宿舍楼边上有条巨大的污水沟,夏天蚊子特别多,睡觉必须拉好蚊帐,而到了蚊灾最严重的时候,宿舍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点蚊香。所以我们学校宿舍楼里有种特别的奇观:楼道里到处飘着蚊香产生的烟雾,给人以置身仙境的感觉,宿舍里,为了躲避蚊子骚扰,人们大多钻进蚊帐里说话、聊天、看漫画,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脸,用个历史学上的术语最是恰如其分了,叫“垂帘听政”。我们都很庆幸我们处在北方,蚊子存在的时间比较短,要是在热带,恐怕一年四季都要过着这种神仙般的垂帘生活了。由于“时间短,任务重”,蚊子们不得不抓紧时间交配、繁殖、吸血。在蚊子领导的正确指挥下,在全体蚊子的亲身努力下,发扬了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大无畏精神,克服了蚊香和蚊帐所带来的不利因素,干劲十足,经常超额完成吸血任务。在蚊子的攻击下,我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蚊子送的“大红包”上抹风油精或者清凉油。
全楼,乃至全校,不点蚊香不用蚊帐还能安然入睡的宿舍恐怕就是尹、张他们一家了。他们宿舍六个人清一色的汗脚,弥漫的气味不但使我们不敢进去,就连蚊子都不去光顾。每当我们用这件事来取笑他们宿舍时,他们总是说是他们血型好,不容易招蚊子咬。
他们宿舍里横七竖八地拉了好几根挂衣服的铁丝绳,整个宿舍好像一个蜘蛛网,绳子上挂满了袜子和内裤,好像是个内衣展览,有的还是新洗的,还在往下滴水。一看那条大红的好几尺宽的内裤就是海舟的,上面还有一个大黄福字。好家伙,还福呢,我看是身体发福还差不多。
“你们宿舍也不打扫一下,新年要有点儿新气象啊。”华哥说。
“你没看别的宿舍都张灯结彩的,你们不准备点啥吗?”叨哥说。
“收拾就不用了,我们都是爱好古典的人,我们比较喜欢自己的传统,收拾太干净了就失去了传统了。一会我们去买个灯笼啥的挂起来庆祝庆祝就得了。”小尹子说。
“还用买啥灯笼,你们海舟的大红内裤就是个大红灯笼,你们用棍子挑起来立门前肯定好看!”看来叨哥观察还挺细致的。
“操,净扯淡!”海舟说。
下午,我们正在睡午觉,小尹子来我们宿舍借钳子和改锥。我们问他干什么用,他告诉我们说一会就知道了。叨哥撅着ρi股从他的箱子里变出了钳子和改锥,小尹子说了声谢就出去了。
一会工夫,他拿了一段他们凉衣服的铁丝和海舟的内裤回来了。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摆弄起铁丝了。
“你疯了吧,拿人家内裤干什么,小心他那病传染给你!”黄站逗他说。
“同性恋,性变态!”叨哥一本正经地边看小报边说:“报纸上说,这叫恋物癖!”人家叨哥懂得就是多。
小尹子这回还真沉得住气,一句话不说继续弄他的铁丝和内裤。这家伙真不简单,可谓心灵手巧,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成型,我们几个都不禁拍案叫绝。一会工夫,一个直径二三尺的大红灯笼做好了,他还从兜里掏出一截蜡烛固定上去。点上火,红彤彤的,那个大黄福字在火光映衬下更是显得喜庆万分。
我们都下床,看着他把灯笼挂在他们宿舍的门框上。刚睡醒的海舟揉揉眼睛,对小尹子说:“你真行,还自己花钱给宿舍买个灯笼,花了不少钱吧,真好看,一会我们把你花的钱几个人凑凑给你吧。”海舟下了床走近,仔细地欣赏着,嘴里还喃喃地说他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灯笼。我们不禁为小尹子捏把汗,海舟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得把他给劈两半儿了。不过小尹子倒是谈笑自若,他对海舟说:“你刚才睡午觉做梦了,梦见这个灯笼了吧,《周易》上说:‘梦红者,吉庆之兆也;梦灯者,光明之兆也!’看来你前途光明,过几天期末考试保证全能过啊!”这句话说得海舟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我们就看见海舟站在大红灯笼下面满楼道地骂现在是世风日下,有人连裤衩都偷,引得好多宿舍人探出脑袋来看热闹。他们私下里说,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吗?就他那好几尺的大腰围,偷了他的裤衩也不能穿啊!二班的一个胖子很理解海舟,他语重心长地向他们宿舍的人解释,他骂人并不是因为一个几块钱的内裤,实在是因为他们胖人的加肥内裤太难买,逛八个集贸市场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卖的!说完,他就把他晾在外面的裤衩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锁到了柜子里去了。
过完了元旦,马上迎来的就是期末考试,不过,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神秘的男生厕所。
我们男生楼的厕所都是由一些外地女工来清理的,年纪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她们扫厕所都是有准点儿的,而人上厕所却不那么准点儿,赶上拉肚子说去就得去,要不这裤子都不能要了。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有时候我们正在上厕所,却赶上女工们打扫厕所,我们不得不草草了事,提着裤子狼狈地从里面出来。有的人还用各种方言喊几声“有人吗”,可有的清洁工有时啥也不喊就拿着墩布进去了。虽说被她们看一眼死不了人,不过心里总是不太舒服,于是很多同学开始建议学生会找学校有关方面协商解决。
虽说本人一直对学生会成见很深,可是学生会反应迅速也着实令我佩服。学生会各个官员和干事挨个宿舍搞签名,还一人发一个调查问卷,问是否同意辞退女清洁工扫男厕所。这不是废话吗,如果都不同意还让你们找学校协商干什么。所以,同学们都在不同意那栏打了勾。不过也有例外的,老丁就是。老丁自从开始就对这件事不怎么热心,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平时也经常是这样子,所以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不足为怪了。
我们系搞串联签名的就是那个去年在军训时获得我们连优秀学员的那个,他也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现在已经早升到校学生会部长了。部长大人在人前还是显得那样热情,好像我们这些第一次和他接触的人都是他老朋友似的。说心里话,我很讨厌他,那些学生会的干部在人前假装热情,是众所周知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家伙背地里抢了我的荣誉和好几个学分的加分。
“同学们辛苦了,填下表签个名吧。”部长热情地说,还拍了拍我肩膀。
“好的!”我冲他和气地笑了笑,接过表在心里狠狠说:傻X!
我们几个在填表签名时,部长走过去,对老丁说:“哥们儿,别睡了,起来填个表签个名儿吧!”
老丁枕着手臂,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没说话。
“哥们儿……”部长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填个表,这个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有你们的支持和签名,我作为发起人和带头人,保证能让学校辞了那些女清洁工。”部长很自豪地把那个发起人和带头人重重地重复了两遍。
“好,拿来吧!”老丁毫无表情地接过部长递过来的表,在不同意上重重画了个勾,笔尖划破了纸张,墨水都洇了上去。
部长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他没想到老丁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填了个不同意。不但部长惊讶,连我们都没想到,虽然他一直对这个事情不怎么积极,可是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一个楼恐怕就他一个填了不同意。
“不是还有签名吗?拿来我看看吧!”老丁冷冷地说。
“你不是不同意吗?那就不用签名了,这些都是同意的签的名儿。”
“老子今天就要看,你他妈不给吗?!”老丁伸手从部长手里抓过了联名状,咬着牙,翻看着那张纸,“哦,你还是个带头人啊!”老丁点了点头,突然大声骂了起来:“你带你妈了个X的头啊,去你妈的X的!”老丁一边说一边把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扯得粉碎,一挥手,从阳台上扔了出去。
很显然部长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没想到有人会不同意,更没想到他还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连签名表也被人撕了。他面对着这样一个突然发起狂来的老丁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全他妈是吃饱撑的,人家一个月扫楼道刷厕所挣来四、五百块钱,碍你们屁事了,你们他妈谁去扫两天看看,看看这活好干不。你们还让人活吗?人家混口饭你们也不让吗……全他妈是傻X……”老丁越来越激动,骂着骂着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外边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怔在那多时的我们开始劝宿舍门口围观的人群散开,部长看见人群散开,骂了一声走了。关上宿舍的门,我们都显得手足无措,我们不知道老丁今天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劝也无从劝起,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哭。哭了一会儿,老丁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我们来说来得太突然了,看着我们疑惑的眼神,他便开始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了。
故事很简单,也很酸涩,像没熟的青杏。
老丁家住延庆县的一个很偏僻小山村,村子土地很少,村里人都靠在山上种柿子为生。这里的山不是很高,但是很陡峭,山上还有明代古城墙的遗迹。每到秋天时,漫山遍野的柿子树都开始挂出橘红色的果实,红的让人心醉。这时正是采摘柿子的时候,老丁和父母一起背着筐来到自家的山地上摘柿子。傍晚,一家三口背着摘下的果实下山回家。如血的夕阳照在一片片红红的柿子林上,照在背篓里红红的柿子上,映得残破的古城墙也罩上了一片红色。
由于前几日的大雨,土石的碎屑更加松弛,在过一个陡坡时,老丁的父亲不小心踩到了松弛的石屑上,连人带筐,从十米多的陡坡摔了下去。老丁和母亲被腾起的石屑迷了双眼……坡下,柿子被摔得稀烂,红红的,散了一地,老丁分不清哪是父亲的血,哪是摔烂的柿子。
向亲友借了许多钱,连同卖掉的一片柿子林,都没有挽救下老丁的父亲,他们呣子两个欠了不少外债。
刚刚上初三的老丁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贪玩,几年后,他从一个乡镇高中考上了这个大学,在他们村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他母亲,自从卖了柿子林,就一直进县城打工,做过清洁工和保姆,在老丁考上大学后,她更是在离我们学校不太远的城郊租了间小屋,并在我们学校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也就是说,老丁的母亲就在打扫我们学校,甚至可能每天在打扫我们的楼层。为了不让老丁今后为难、尴尬,我们没有问老丁的母亲是哪一个,打扫哪个楼。
老丁抽泣着说完,又掉下了泪。我们同宿舍的几个兄弟都哭了,我们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老丁平时会沉默寡言,默默发呆,为什么看到楼道、水房、厕所有脏东西会主动收拾干净,为什么今天会骂得这样凶,哭得这么伤心。
背着老丁,我们订了个规矩,关于老丁的过去,以及老丁母亲的事情,谁都不能向外讲出去,而且,我们还商量着怎么把眼前辞退女工这件事摆平,而且为了不让老丁心里难受,也为了避免今后老丁的尴尬,我们必须瞒着他进行。
也许我们颓废无聊、荒废青春也许我们不务正业、玩世不恭,我们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毛病,但是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小人,也绝不是没有同情心、不重情义的人。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虽然我们考试过的希望都寄托在考试前的临阵磨枪上,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先放弃这件事而去抓紧时间复习,我们只想着,为了我们自己的兄弟,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哪怕考试都不及格。
不过这件事做起来的确很难,找学生会肯定不行,这是他们发起的。所以我们商量着去挨个宿舍说服他们收回签名,虽然很麻烦,不过我们一时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办法。说服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我们绝对不能向他们说老丁的事,于是我们几个统一好口径,就分头行动了。
说实话,连我们自己心里都犯难,就光我们这一面楼,就有六层,每层五、六十个房间,我们一人要做一层多宿舍的说服工作。我们敲开门,向他们重复着类似“清洁工里有好多下岗女工,她们生活不容易……那些进城的打工妹要靠这个维持生计”等等这些话。而这些正在为期末考试复习磨枪的人大多礼貌性的谢绝了,还有一部分抱着书连头也不抬一下,更有甚者还冷言相讥,说我们吃饱撑的没事儿干。一天下来,我们回到宿舍,大家战果都是零,黄站和叨哥由于劝说时和别人发生冲突,脸上还挂了彩。面对这个结果,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一句牢骚也没有,因为我们清楚,此时任何一句泄气的话都可能导致我们行动的失败。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第三天我们还去了,然而除了又有几个兄弟和别人打架挂了彩以外,我们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而此时,我们得知了学生会已经派代表去把联名信交到了学校后勤部了。我们几个又商量了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从下边做说服工作不成,不如直接找学校有关领导,这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了,要是再不成,我们也尽力了。
接待我们的是学校后勤部的王副处长,当时他桌子上正放着学生会提交来的联名信。说明来意后,王处长让我们说明我们反对的理由,我们把游说其他宿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又把老丁的辛酸故事讲给了他。他听了也很感动,并叹息了几声,不过结尾照例用了官味十足摸棱两可的话,说他回去考虑考虑,还要由上级领导做批示。
从后勤部出来,我们大家都垂头丧气地,我们很清楚,所谓考虑考虑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我们几个普通的学生的建议怎么可能和学生会上千人的签名相比呢,要说考虑,考虑的也是他们学生会的建议。
不过事实却令我们,令所有人惊讶。第二天学校就在男生宿舍贴出了告示,告示上说要继续雇佣女工,解释里面既有“代表人民根本利益”和“和谐发展”等等当代最新理论,又有照顾女工,给她们创造平等的就业机会的具体原因。总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成功了,老丁的母亲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了!
“我早就知道肯定能成功,即使我们不去找学校!”叨哥对我们说。
“为什么?难道你未卜先知?”黄站知道叨哥又在吹牛了,很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当然觉得之所以学校没有辞退女工,和我们到学校的建议是分不开的,虽然当时我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女工工资低,能为学校节省一大笔开支,而且女工工作认真,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学校用起来也更省心,要是用几个大小伙子在宿舍楼里整天来往,学校能放心吗?!”叨哥回答说。
在我们成功的同时,期末考试来了。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大多数人考试及格的希望全在于考试前几天的突击上。所谓临时抱佛脚,脚虽臭了点儿,不过却能换来佛祖的超度,正如我们,辛苦突击几天,就能换来一个假期的无忧无虑。再说,都玩了一个学期了,辛苦几天也是应该的,要不连我们自己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错过了这几天,我们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从考场出来,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了。我粗略的算了算,我至少又有五科铁定挂掉了。补考一科是八十八元,下学期补考费就是四、五百。不过,我们的兄弟,老丁不用再伤心了。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10)
十
放假了,虽然挂掉了很多科,不过我还是松了口气,因为对学生来说,放假总是最快乐的时候,这点无论对小学一年级的还是大学生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心里很明白,假期其实和在校期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的假期和小时侯的相比,已经大不一样,弹球,跳绳,在寒风中溜冰车,在雪地上放鞭炮,掰着手指计算着一、二十元的压岁钱该怎么花,这些趣事已经成为儿时美好的回忆了。现在放假,放寒假,我多半是不出屋的,随便想一想我也知道,自己除了睡懒觉和玩网络游戏,剩下的只有发呆,和在学校一样。
家里的电脑罩上已经满满地落了一层灰尘,我擦了擦,接上电源,运转正常,于是我又交了两个月的宽带费,把早已经停了的网络又开通了。打开网站主页,看着网页上浮动的各种广告和动画,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更新游戏花了整整两小时,两小时后,我登陆上了我的游戏。
这四十天的寒假里,我的游戏级别又上升了不少,颈椎的疼痛也更严重了,上下动还可以,左右转动几乎是不能了。有时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不能回头而是必须转过整个身子去看是谁在叫我。我甚至担心开学后的体育课,如果口令是向右看齐我该怎么办?是身子和脑袋一起转过来还是都不动?
由于疼痛,我不得不去附近的医院去做牵引。医院并不远,还是个专门的颈椎病医院,我直楞着脑袋去了。
看来现在得颈椎病的还真不少,好几层楼高的医院里是人来人往,每个诊室门前都排了长长的就诊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排队的号码,叫到谁的号谁就进去,我拿着我的号码也开始在队尾排上了。由于队伍长,要等很久才能轮到自己,所以大家便趁机相互交流起病情来了。这场面说来也滑稽,我们的脖子都是有毛病的,大家都机械地硬着脖子说话,虽然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但脑袋和脖子却很少动,只有当某人说到大家都很有认同感的时候,大家为了表示礼貌和钦佩,才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僵硬地点点头——绝对没有摇头的,我们这些得颈椎病的人想摇也摇不动!
“哥们儿,你也玩网游吧?”边上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的问我。
这家伙说话吓我一跳,难道他未卜先知?我惊讶地回答:“没错儿,你咋知道的,哥们儿你真厉害啊!”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像咱们这样的年轻人,得这个病十个有九个都是玩游戏玩的,十年前网络没普及时,哪有这么多年轻人得这病啊。”
我一想也是,我玩游戏才不到一年,脖子就出毛病了。“你说这病治好得花多少钱?”我问他。
“同样的病,花两千到五千都有可能!”边上的一个老大爷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子,很有深意地对我们说。
“啥?相差这么多?我都打听好了,人家说做牵引一个疗程也就一千多,就算这是有名的专科医院,也不可能是五千吧?”那年轻人瞪着眼睛问。
“嘿嘿,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啊,都没走上社会呢,懂得太少了。”老大爷卖着关子说:“一会人家医生会要‘点名费’,知道啥是‘点名费’不?说白了就是红包,三百、五百的都有,你交了立刻给你到牵引室牵引。要是不交,人家就得让你去做检查,然后才能给你确诊。”
“查就查吧,能花几个钱儿啊?拍个X光片子最多也用不了一百啊!再说拍了片子,找出毛病在哪,自己也能放心啊。”年轻人不以为然地回答。
“到底是年轻,大爷我跟你明说了吧,这里医生的医德咱先别说,就说医术,绝对是一流的,就你脖子上那几块骨头,人家闭着眼睛摸一下就知道毛病在哪了!所以一般小毛病其实根本不用照什么片子。不过要是你不交,人家可不光让你只照个X光片,还有什么抽血、肝功、CT、核磁共振、心电图、彩超、尿检、粪便化验……跟你这么说吧,医院里所有检查你最少得做一大半,光抽血就得三四次,这一套下来三千都不一定够呢!”
“哎呀!这医院够黑的啊!”年轻人感叹了一下。
“医院有几个不黑的啊!现在新闻报纸上不都在报道这些事吗,这几年,评选出的‘十大暴力行业’,医疗还有教育哪次不是前三名!你们大学生应该关注点儿时事了。”老大爷可谓语重心长。
“哥们儿,你哪学校的?学啥的?”为了打发等待时的无聊,我随便问了一句。
“破学校,北X大,学软件的,对于以后工作来说不是啥好专业,不过平时却很滋润,我们软件专业的整天就玩游戏软件,还真他妈名副其实呢!今年下半年就该毕业了,还不知道去哪儿工作呢!”
真是巧了,原来和我一个学校的,看来我们学校还真是桃李满天下,处处遇同窗。
正说着,叫到我的号了。我和我们北X大的哥们儿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给我检查的医生是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医生,大概七十岁左右了,热情慈祥,一脸的皱纹不但没有显出老来,反而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这时我倒是怀疑起来外面那个自称了解内幕的人是不是在扯淡,这样的一个老医生,怎么会和强索红包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收人家的红包。不过本人在大学也学过几天马哲,而且竟然考试及格了,所以还依稀记得马克思有个座右铭,叫做“怀疑一切”,所以我没敢冒昧发问,弄不好人家医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心里想如果没朝我要红包,我不能主动给,这样还能省几百块钱呢。
“来,走两步,走两步,我瞧瞧有毛病没。”
老医生这么一说我我忽然想起赵本山忽悠范伟的小品来了,我心想我又不是腰腿的毛病,是脖子疼,让我走路干什么,不会是忽悠我吧。
我转过身来,背对着他走了几步。走完,老医生让我趴到床上,开始摸我的颈椎,当他摸到第三根椎骨时我开始喊疼,老医生告诉我,毛病大概就是在这里附近。他还说什么骨头错位压迫锥管神经,造成脖子僵硬疼痛,严重时还有可能引起脑袋麻木疼痛,最后还有可能偏瘫残疾大脑以下失去知觉等等。
我一听吓了一身冷汗,我脖子疼竟然可能要瘫痪,这还得了,连忙问该怎么治疗。老医生说要用牵引复位治疗,不过为了能够准确把握病情,还要去做一系列的检查。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开始旁敲侧击地提红包的事了,真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我说我恐怕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时候,脖子疼只是最近几个月是事,能不能不做那么多检查,直接去牵引。慈祥的老医生面露难色,告诉我一般的牵引治疗师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必须按检查结果和拍片子结果来进行复位,不过有几个有经验的则可以用肉眼直接复位,不用做什么检查,但是那些人的工作任务太重,要想让他们做牵引要给几百元的“点名费”才能点名让他们治疗。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我把手伸进兜里开始摸钱——这钱是我刚从银行取的啊,马上就是别人的了。我心想既然一般都是三百到五百,那我就按下限给吧,奶奶的!我用手在兜里点了三遍,在确保是三百元后,掏出来递给了老医生。
老医生并没用手接,我心说看来老医生就是医德好,给钱还不收,真是叫人感动,我甚至觉得我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羞愧得无地自容了。我一边忍着脖子的疼痛向老先生不住点头道歉说冒昧,一边就要把三百元放回裤兜里。老医生慈祥的面部表情开始产生微妙地变化,竟低下满头银丝的头朝着抽屉挤眉弄眼。我迟疑了一下,马上会意,一边说请老大夫多关照,一边顺手从抽屉上预留的二指宽的缝隙塞进了他的抽屉里,乖乖,里面的“货”还真不少呢,红红的一大片。
看到我交了保护费,慈祥的老医生变得更慈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夸我是个懂事的年轻人。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从小到大没有人夸过我听话懂事之类的话,想不到今天花了三百块钱就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嘴里听到了。妈的,等我有钱了,发财了,我拿出三百万,我去找一万个人夸我,还都得是有身份的人!
我拿着老医生开的“同意牵引”的字条,从门诊室出去了。“下一个,XX号!”身后又传来女护士甜美的叫号声,又一个“三百元”向门诊室走去了。
我到大厅的收费处交了一千五百元的治疗费,拿着收费凭条往牵引治疗科走去。
牵引治疗科在四楼,有若干个治疗室。在长长的楼道里,我硬着脖子按着纸条上的数字寻找着相应的门牌号。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门牌号也这么难找,这里门牌也不知道怎么排列的,毫无规律,我只能一间间地找。由于脖子无法左右转动,我只能转过身体看一边的门牌,然后向后转,再看另一边的门牌号,找了一会,已经转得有点头晕眼花,好悬没吐出来。
好容易找到了,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我靠着楼道的墙,准备休息一下再进去。严严实实的大铁门门缝隐约传出了人的惨叫声,听得我头皮都发麻。早就听说牵引比较痛苦,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铁门。
眼前的各种器具和病人被牵引发出的呻吟声强烈地刺激着我,我没工夫多想,只用余光瞟了下四周,就把经过老医生御批的条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上架!”一声令下,两个年轻力壮的医生把我拖到了靠墙角十字架上,用铁链子皮带子把我身体都结实地固定好,只留脑袋能够自由转动。医声是毫不客气,给我下巴上套了个皮套子,转动绞盘,套子带着我的头就开始往左边扳。我闭着眼睛咬着牙没出声,直到脑袋被转到大概60度才固定住。
坚持了几分钟,脖子渐渐发热,最初的疼痛开始慢慢减退,我紧紧闭上的眼睛也开始睁开了。由于我左边靠墙,看不见其他人被牵引的样子,只能听见右边病人的呻吟声,横七竖八被绑起来的样子肯定很滑稽,我心想,可惜现在看不见。我只能看见白墙和上面挂满的各种东西。最明显的是一个大红的锦旗,上面写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落款是某某患者。还他娘的医德高尚呢,没准是他们自己花钱做的呢,一个红包钱够做二十面锦旗的了!我觉得很好笑,可由于皮套子紧紧勒住了我的嘴,我笑不出。锦旗下面是一个《医院医德管理条例》,裱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玻璃框里。由于玩电脑过度导致视力下降,再加上上面的后后灰尘,我看不太清写的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地看者好像有不能收受红包之类的话。那两个给我“上刑”的医生似乎是不想让我看清上面的字,他们看到我很专注地盯着《条例》,轻轻嘟囔了一句“90度”!
绞盘又转动了两圈,我从牙齿缝里发出一声惨叫,变成了90度。《条例》是看不见了,不过正对着我面前的有两张附带着人体脊柱附近|茓位的牵引示意图,一男一女,光着身子,都是背对着画面的。哎!那女的从背面看去身材真好,可比我们班那帮恐龙女强多了,要是能转过来让我看下更好了,我心里想!
“啊!”我从喉咙里挤出了叫喊声,那两个家伙说都没说声就给我变成了120度,也可能他们说了,我看图看得太仔细,没听见。总之,这一下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疼得更是厉害,我感觉脑袋都要被拧下来了。佛祖说,不该想的不想,不该看的不看,要不就会受惩罚,下阿鼻地狱!可是这是科学啊!我研究研究科学知识有错吗?你们这些人一起打击着我这样一个热爱科学的有志青年!现在我想起来就后悔,要是这些人没有打击我的热情,没准我已经成为中国的达尔文呢!
120度已经让我没心思去接着看墙上接下来的东西,我绷紧的身体开始出汗,我闭着眼睛等待着下一个更大的角度。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