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三十年,从没这么多丢脸过。他算是明白,为何厂卫被视作凶神。落到他们手里,当真会生不如死。
  “真是……”
  狱卒终于不耐烦,取下腰牌,咚的一声,砸在壮汉脑袋上。
  选正位置,掌握好力度,不伤人命,只将人砸晕,祖辈传下的手艺,非一般熟练。
  壮汉晕倒,一动不动趴着。
  敷药的过程变得格外顺利。
  鞭伤都被药粉覆盖,狱卒站起身,擦擦手。
  “走,下一间。”
  不出意外,明早就能消肿。
  海盗就这点能耐?
  不及成化年的文官硬气。
  “班头,这边。”
  一名年轻的狱卒举起钥匙,打开铁锁。
  门内的壮汉听闻弟兄惨叫,强撑着不想露怯。只可惜,苍白的脸色,缩到墙角的动作,早被看得一清二楚。
  “别过来!”
  壮汉声音嘶哑,双手护在身前。
  狱卒齐齐黑线。
  至于怕成这样?
  当他们调戏良家妇女?
  “抓起来!”
  映着火光,狱卒走进囚室,影子在石壁上不断拉长。
  壮汉退无可退,终于被押上石床。
  “娘啊!”
  痛呼传出,山崩地裂一般,恍如正遭受非人折磨。
  余下壮汉都握紧栏杆,透过木栏间的缝隙,紧盯传出惨叫的囚室,面色惨白如纸。
  隔间内,庆云侯世子靠在门前,手探入衣领,抓了抓肩膀。
  关在狱中几月,从云端跌落尘埃,没疯就算好的。
  唾骂无用,挣扎更是无用。
  盼着亲爹?
  要是能救他出去,也不会等到今日。
  周瑛摇摇头,开始抓背。
  对比后进来这几个,顾靖之对他称得上客气。好歹早晚膳食不缺,也没对他下狠手。
  听着壮汉的惨叫,周瑛收回手,整理一下外袍,望着囚室一角,发出一声感叹,相当富有哲理。
  痛苦和幸福,果真都需要对比。
  顾卿取得口供,没有急着递送宫中,而是离开刑房,前往关押番商的囚室。
  不知赵榆用了何等手段,三个番商皆老实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半点不敢掺假。
  “这几人确是大食后裔,祖上却不是黑衣大食,而是白衣大食。”赵榆站起身,面上依旧带笑,道,“据说还有王室血脉。”
  “白衣大食?”顾卿蹙眉。
  “顾千户不晓得?”
  顾卿摇头。
  “难怪。”赵榆道,“白衣大食在黑衣大食前立国,末代王朝距今,少说有四五百年。”
  “赵佥事如何确认?”
  “本官先祖曾随船队出海,中途遇上过大食的商船,往来经过均有记载。”
  顾卿没有多问,取出壮汉的口供,翻过两页,道:“五人祖籍徽州,三人为农户,两人为军户。弘治二年随商队辗转至江浙,私结番商走私货物,其后更沦为盗匪。”
  “海盗?”赵榆收起笑容,“可同倭贼勾结?”
  “没有。”顾卿道,“五人招募的海匪均同倭贼有仇。海上遇到,无论真倭假倭,必断头沉海。”
  赵榆神情微缓。
  “这三名番人,居我朝日久,表明经营杂货,实从事走私行当。手中握有两艘海船,同倭国暹罗等贸易。市货之外,暗中绘制海图,为倭人传递消息。”
  顾卿说话时,三名番商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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